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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舒閬風而搖集兮 亢烏騰而壹止

  師兄弟二人此刻相見,均是激動感慨,不能自已,同時冷靜一想,又覺得不可思議。

  李巖把住楊寧手腕,二人并肩向來路走去,李巖將楊寧這些年去哪了,怎么得的這身武功等諸多疑惑都問了出來,楊寧自是一五一十仔細說與他聽。

  數十里林路,二人都不用輕功,只徒步走去,長夜漫漫,李巖與楊寧竟然都絕口未提打傷兩名兵士一事。

  只因手足情深,彼此信任,只因惺惺相惜,肝膽相照。

  李巖時而大笑,時而感嘆,他知楊寧未死,心底仿佛也輕了無數倍,他本心胸曠達之人,竟絲毫沒有將自己在闖軍中遭受牛黨排擠一事放在心上。

  待二人走回營盤時天色已然大亮,李巖抬頭看看天色,道:“風寧,天色不早了,我們得上山去為師父賀壽了,師父見到你平安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楊寧聞言先是一怔,忙道:“師兄,今日難道是八月十九不成?”

  李巖命人先行抬壽禮上山,又有兵士給二人牽來兩匹馬,二人并轡徐行,李巖嘆道:“今日正是八月十九。”李巖心底又想:“山中無日月,師弟被困崖底那么多年,記不清日子實屬尋常。”

  楊寧黯然道:“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老人家九十大壽,不肖徒弟卻空手前去拜見,實在不該,唉。”

  李巖道:“風寧,你被困崖底那么久,如今剛一出來,又去哪里準備賀禮?再說,師父他老人家平日里最掛念的就是師兄和你,如今你能平安回來,就是給他老人家最大的賀禮了。”

  楊寧聞言,目光對上李巖的眸子,道:“師兄,你是說,掌教真人還不曾忘記我?”

  李巖一怔,隨即佯裝不悅道:“你這是什么話?自你墜崖之后,師父他老人家下令所有弟子全力尋找,就差沒把上清宮倒過來了。”

  李巖輕拽了下韁繩,繼續說道:“后來無論如何都尋你不到,師父他老人家時常苦嘆,苦嘆自己有負故人之托,還曾先后多次前往你墜崖之處默立。”

  楊寧心底猶似被火燒過一般,忙道:“掌教真人之恩深義重,我愧對他老人家。”

  二人說話之間已駕馬趕到山門前,山路陡峭,險難立足,于是二人下馬上山。

  上清宮天極峰上,遲風楠說完那一席話,場中一陣嘈亂。

  “阿彌陀佛。”靈音起身說道:“久聞遲大俠智勇雙全,老衲一向佩服的緊,怎地此番言語卻是如此糊涂?”

  遲風楠見是德高望重的青燈寺主持,不敢怠慢,抱拳道:“禪師佛法精深,乃是吾輩弟子人人敬仰的有道高僧,弟子若能得禪師教誨一二,實在三生有幸。”

  靈音道了句:“遲大俠客氣了。”

  只見靈音左手豎掌于胸,右手輕轉念珠,又道:“遲大俠須知今日一戰,已在所難免。惡客既來,便決計不會容我等輕易走下上清宮。這已不是上清宮一派之事,而是整個中原武林興衰榮辱之所系也。老衲等師弟三人雖不才,愿為中原武林稍效綿薄之力。”

  靈音話音方畢,一旁的靈慧,靈覺二僧一齊起身,三禪師齊聲合十誦道:“阿彌陀佛。”

  三禪師是出家人,先前不曾飲酒,功力自是不失。

  此刻三禪師存心以深厚功力震懾來敵,以保全中原武林群豪,因此誦畢佛號,周身袈裟無風自鼓,加之三禪師氣度雍容,莊嚴寶相,實在像極了佛前供奉的金身羅漢。

  群雄歡欣雷動,莫不起了敵愾之心,尤其是各大宗派的掌門人更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雖然上清宮掌教和玄徽真人身負重傷,一眾群豪內力全失,來敵亦是人多勢眾,可青燈寺三位禪師功力尚在,或許可力挽狂瀾。

  縱觀當世,武功能在靈音大師之上的,不會超過三人,而此刻靈音,靈慧,靈智三大禪師齊至,更可以說是并世無敵。

  而反觀姽婳,寶帳等一干人眾,則是面色大變,天玄門弟子各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顯然,青燈寺三大禪師的威名足具威懾。

  變故陡生,寶帳依舊面不改色,他乃攝政王多爾袞心腹之人,他與多爾袞對于今日一戰悉心策劃了數年,心中不知推算了多少遍,自認這許多年的精心謀劃足以應付任何變故。

  因此青燈寺禪師會來賀壽他早就想到了,甚至也料到了出家人必定不會飲酒,此刻見三大禪師站了出來,他心中自是早有應對之法。

  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后弟子會意,只見寶帳身后三十六名喇嘛一齊用禪杖搗地,“咚咚咚咚……”地動山搖,原本騷亂的天玄門一眾弟子頓時驚愕地扭頭望去。

  群豪也正自不解其意,然而三禪師卻面色大變,

  佛教東來,相傳始于漢明帝永平十年(公元六十七年),然而永平之前,早有佛法東來的史跡,如列子仲尼第四謂:丘聞西方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人無能名焉。

  由此推斷春秋時期中原便有了佛教,藏傳佛教雖相比中原佛教晚了一步,然而卻是在天竺佛教達到鼎盛之時傳入。

  藏傳佛教是顯教菩薩乘和密教金剛乘合二為一的教派,而漢傳佛教是大乘顯教。

  唐代雖然譯過一些密經,但是大都早已絕傳。

  因此藏傳佛教之中諸多隱晦秘術,便是連號稱天下武學之宗源的青燈寺也不如其祥盡。

  只見那密宗門下三十六名弟子躍將出來,九名手持法鈴,九名手持戒刀,九名手持轉經筒,九名手持金剛杵,分別散在空場各處,前前后后似有玄機,隱隱與青燈寺三禪師針鋒相對。

  場中群豪看不明白,三禪師卻知曉其中厲害。

  中原佛教古籍中有載,西方有陣,名曰閻浮,為陣者,非佛門造化尊者不可成。以四九之數為下,以七九之數為中,以九九之數為最,陣成則威力無匹,天地失色。

  古籍中最后還提到,此陣若非有大德大能者切勿習練,因此陣得窺天地之隱術,不祥且易遭反噬。

  三禪師萬萬想不到,密宗竟然藏有此等陣法,自寶帳接掌密宗以來,中原武林經歷過許多大事,每一次都是風云際會,而密宗都不曾現身,更不曾在任何時候展露過此等陣法,此時見三禪師欲出面力挽狂瀾,密宗立時便祭出了此等大不祥的法陣。

  數十年來,寶帳隱忍不發,竟然只是為了此時此刻覆滅上清宮,這份心機與耐力,實在匪夷所思。

  陣中只有四九三十六名喇嘛,雖只是下等法陣,可想必已然是非同小可,這一戰,福禍難料。

  三禪師心事重重,群豪不明所以,還道三位青燈寺大賢寬容有博,在行禮讓。

  寶帳向著三禪師微一豎掌,遙遙施了一個佛禮,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只聽他道:“青燈古寺三賢圣名,貧僧雖遠在衛藏,亦所欽慕,今日得見法相,實是不虛此行。”

  三禪師雙手合十,權當還禮,靈音禪師道:“老衲亦久仰寶帳法王威名,法王以大智慧教誨雪域眾生,功德無量,阿彌陀佛,老衲這有一言相告,不知寶帳上師可愿垂聽。”

  寶帳道:“住持大師過謙了,大師請講。”

  靈音禪師用藏語道:“靼子暴戾,失地百姓多受其害,達喇與上師均受大明天子冊封,衛藏百姓亦世沐皇恩,今日上師何不聽老衲一言,就此退下山去,不要再為靼子賣命。”

  寶帳情知這是老和尚的攻心之計,他與多爾袞密通,私受清廷冊封,不僅瞞著大明,亦且瞞著達賴喇嘛。

  多爾袞曾親口許諾,倘若事成之后,清廷皇帝將欽封寶帳上師為哲蚌寺,甘丹寺,色拉寺三寺寺主,并加封他為朝廷的國師,到那時,他即使不能擁有達賴喇嘛的封號,可即便是他想架空達賴,也只是輕而易舉。

  知情的其實只有此時場中的三十六尊者,三十六尊者是出自藏西哲彌寺,而寶帳恰恰正是哲彌寺的寺主,可余下那些番僧可并不知道他們在給關外清廷賣命。

  比起這個,更令眾番僧惴惴不安的,是與青燈寺三賢作對。

  其實場中頂尖好手比比皆是,可即便是諸如劍閣閣主,琴宗宗主等名家耆宿,這些番僧也從沒放在眼里。

  不是遠在西域沒有聽說過他們的鼎鼎大名,而是在他們眼中,佛門武學博大精深,包羅萬象,窮盡天地四海玄奧之極,乃天下武學之源。

  也就是在他們眼里,其余各門各派,俱是冗雜,其余武功路數,皆數末流。

  可青燈寺不是冗雜,青燈寺大乘佛法更不是末流。青燈寺主持靈音禪師之賢名,天下萬民,無論僧俗,莫不敬重。

  而最令這些番僧忌憚的,便是青燈三賢那一身登峰造極的大乘佛學武功。

  彼時大明朝堂之上雖然積弊不除,污濁不堪。然在江湖之上,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仁俠之輩不遑枚舉,忠義之人在所多有,多數武林中人愛惜自己的聲名更勝過愛惜性命,因此在場中人才對趙入磬之流有所不恥。

  一眾番僧交頭接耳,都有心退下山去,還有個別的甚至神情激動,說話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寶帳心里氣極,心里暗想:“好你個賊老和尚,先前還道你是有德高僧,沒成想竟是心機之輩。”

  只聽寶帳誦了一句佛號,佛號為內力所加持,聲音在廣場之上往來回蕩,回聲陣陣,經久不絕。

  人群之中,幾名番僧突然身體癱軟倒了下去,不知是死是活,仔細一看,倒下去的竟然全都是剛才議論最激烈之人。

  寶帳手段極為狠辣,其余番僧頓時為之所攝,戰戰兢兢,不敢造次。

  寶帳誦罷佛號,竟是回頭看也不看一眼,冷聲道:“老禪師何以在此造謠惑眾?”

  又用藏語沖著陣中三十六名尊者喝了一聲道:“諸位翁則,何以不并力向前?”

  三十六名尊者得到號令,再不遲疑,但見場中紅衣閃動,黃影翻滾,散在場上圍成了一個大圈。

  三十六尊者將三大禪師圍在中央,奔跑如飛,不停變換位置,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邊催動法器發出各類彌音,其音不似中原絲竹管弦之聲,卻別有一番意味,或深遠聊賴,或高亢悲嗆。

  三大禪師呈品字形立于圈中,巋然不動。

  靈音禪師在前,靈慧,靈智兩位禪師各自落后一步,各自雙手合十,低誦佛號。

  突然尊者彌音聲調陡轉,似是雪崩于高山風清,毫無征兆,只見三十六尊者突然齊誦番語:“答撒法哈魯。”

  只見三十六柄法器從它們各自持有者手中脫手飛出,滴溜溜凌空轉旋。

  緊接著其中一柄戒刀似有牽引一般,陡然間竟攜雷霆之勢向三禪師飛斬而去。

  此情此景,委實已超出武學之范疇,場中群豪無不驚駭莫名,有才智機敏的便知這陣法必有蹊蹺,猜想這諸般凌空法器定是由三十六尊者內力凝實,并以內力催動法器所致。

  電光火石之際那戒刀已然斬到,卻只聽“叮”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眾人望去,只見三禪師周身竟然有水氣現出,水氣聚而不散,當是三禪師以內力將峰頂水氣凝實,用來抵御邪陣法器。

  戒刀將將斬下,又一柄轉經筒自法陣中飛出,轟然擊至。又是一聲令人極度不適的巨響,轉經筒擊在由三禪師內力凝實的水氣之上,只是此次轉經筒之響聲較之先前戒刀之響聲尤為甚也。

  隨后陣中諸般法器一一擊向三禪師,越到后面,威力愈發強勁,聲動群山,三禪師心意相通,口中誦經不休:“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于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那懸繞于周身的水氣愈發凝實,無論法器如何狂擊亂打,禪心始終清明,便所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直至最后一柄法鈴擊落,三禪師依舊巋然不動,場中群豪頓時雀躍,有的甚至拍起手來,此時三十六尊者手中再無法器,群豪均以為寶帳布下的法陣已然敗北。

  只是三禪師依舊蹙眉不展,濁目四顧,靜靜瞧著不住奔跑的三十六尊者。

  果然片刻間,三十六尊者齊聲高呼,那諸般法器便即刻倒轉翻飛歸入陣中,那三十六尊者俱都手掌攤開向上,各自的法器便好似有靈性一般穩穩落在眾尊者手中。

  眾尊者將大圈圍的密不透風,腳下步履不停,陣中法鈴一響,三十六尊者陡然停步,左右交錯,前后互換,法陣變幻之中九名在左,九名在右,九名在前,九名在后,依舊將三位禪師圍在中央。

  此時天色昏沉,天極峰頂本就沉悶,此時又有近萬人聚在一起,更是令人難捱。

  一道閃電劃過當空,三十六尊者位處四個方位,四個方位一齊發難,本就難以抵擋,眾尊者又無庸手,剎那間風起云動,拳風掌影,法器翻飛,三禪師各自抵擋,進退之間終于被分割開來。

  寶帳得見,心中一喜,心道:“這三個和尚功力之深,實在匪夷所思,差點就誤了大事,好在我這陣法縱然無法將三人拿下,也可將他們糾纏住,使得他們抽身不得。”

  姽婳于一旁遠遠瞧見,心知機不可失,忙運足內力,大聲道:“上清宮覆滅即在頃刻,各位誰做首功?”

  此聲為其內力遠遠送了出去,場中群豪無論敵友,莫不大嘩。

  有海云臺一眾高手按耐不住,請纓上前,被拓俊京屏退,并斥道:“上清宮雄視中原武林千年之久,傳承深遠,切莫小視。有道是圍城必闕,窮寇莫追,怎么一到了中原,到了大場面,便將我平日所教給你們的全都拋諸腦后,是也不是?”屬下諾諾連聲。

  拓俊京正自訓斥下屬,卻聽遠處天玄門眾人之中有一人叫道:“奴家久慕拓宗主人品武功,常聽人言拓宗主乃朝鮮國第一等了不起人物,怎么卻偏偏在此節骨眼上犯了糊涂?你不想想此處魚龍混雜,安能沒有那位的耳目隱匿在此?若教那位知曉你于此時不盡心竭力,功成之后,可還有貴派安寧之日?”

  拓俊京心中端地一凜,舉目望去,只見遠處天玄門弟子人群最前方,距此處十丈開外,姽婳一手執拂塵,一手負身后,此刻也正在望著他,似笑非笑。

  原來方才拓俊京訓斥下屬之時,一時忘我,后面幾句話便不自覺抬高了聲調,可即便如此,拓俊京與姽婳相距甚遠,竟然能被她聽在耳中,也著實了得。

  拓俊京心下想道:“難怪武林盛傳,說她是近百年來武林之中難得一遇的武學奇才,今日一見,著實不凡。就是不知她與上清宮當代翹楚人物李風巖孰高孰低。”

  又想道:“既如此,為今之計我也只能竭力而為,不能再被她抓了把柄去。”

  拓俊京心下這般想著,面上忙道:“姽門主所言極是。”

  繼而越眾而出,對著上清宮眾人大聲言道:“七年前,福王世子妃攜重病福王上山求醫,弱小女子,跋涉萬里而來,苦苦哀求,何曾想到上清宮妄稱天下玄門正宗,最終竟爾見死不救,天道輪回,貴派可曾想過你們也會有今日?”

  福王世子妃出身朝鮮海云臺,名喚拓素英,乃海云臺上任宗主之次女,成年后由海云臺舉薦入學成均館,以殿試二甲頭名被擢用為全羅道觀察使,只因海云臺位處全羅道,受朝鮮內廷猜忌,次年朝鮮國王將其納為養女,敕封為和順翁主,并上書大明皇帝,請嫁翁主于福王世子,帝允,降旨命禮部派遣迎親人員前往接娶,多年之后,福王世子竟然身中海云臺秘法,世子妃下令秘而不宣,并帶世子親上動宮山求醫,這才有了七年前之事。

  “拓某今日此來,一者恭賀掌教真人壽誕之喜,二者特來為七年前之事討個說法。”

  拓俊京邊說邊緩緩抽出云劍來,右手握劍,步入廣場中央。

  朝鮮國之云劍,型似唐刀,劍尖處微有弧度,也不知是何等神兵,峰頂昏暗,劍刃之上竟似瑩瑩泛光。

  上清弟子大都對于個中原委不甚知曉,聞言先是錯愕,有那知情的核心弟子,諸如遲風楠,張風怡,康風瑾等人,聽他在此混淆是非,顛倒黑白,頓時勃然變色。

  可上清弟子終日習武悟道,講究平靜無為,大多數人不善言辭,就是有那知情弟子,一時之間也怔在當場,不知該如何辯駁。

  “拓宗主并非中原人士,此番不辭辛勞,遠道而來,我上清宮本該以禮相待,只是宗主先前所言七年前之舊事,請恕弊派不敢領受。”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纖瘦女子排眾而出,眉眼間頗顯愁容。此女子上清中人無人不識,她便是終日徘徊于兩生橋,一等就是七年的顧風遙。

  顧家眾人見到,更是不能自己,他們奉顧家太翁之命,此番來上清宮中,一者賀壽,二者奉迎小姐歸府。

  宴桌之中,琴宗宗主林可音望著顧風遙,又看向靜靜坐在一旁的南華,最后將目光鎖定在海云臺人群之中的一個殊麗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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