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皎潔月光辨明了方向,沒費多少工夫,兩人就一路殺到林公館所在的街區。
守門的依舊是荷槍實彈的士兵,付辰對江景澤使了個眼色,他倆趁著無人注意一竄墻,幾乎在眨眼間就消失在一大片裝飾綠植之中,就算有什么人注意到這兩道黑影,多半還以為是晚眼花了。
“小心那些巡夜的士兵。”
付辰知道,在這信息交互極度匱乏的年代,就算給巡夜的士兵拿住,他們在短時間之內也不可能知道城里有人在抓他們——可他卻不能冒這個險,一旦真有什么人搜到這里,立馬就能給林家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一路狂跑,并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兩人沒有直接敲門,而是故技重施翻過了院子的鐵珊。
落地之后直奔客廳,正披著件薄毯正歪在貴妃椅假寐的林母夏雨桐,聽見動靜睜開了雙眼。
見客廳突然多了兩個人,先是嚇了一大跳,旋即站了起來:“你,你們兩個怎么跑來這里的?城里現在都跟瘋了一樣的,到處在抓你們!”
果然!
付辰眼角一跳,可來都已經來了,總不能是無功而返。于是趕忙問道:“清泓哥哥呢?”
“軍部來了人,先是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然后把清泓帶走問話去了——”說到這里夏雨桐幾乎快哭了出來,“景澤家赫,你們兩個在黃埔到底闖什么大禍了?從來見過這陣仗啊!”
況且他倆這樣子實在太嚇人了,又是污漬,又是血跡,頭發也是亂七八糟的,臉也全是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附近的土匪進城來了。
付辰不想嚇著這位姨娘,而且軍方已是搜過林公館的,那么暫時這里是安全的。
“哪里是我倆惹禍,分明是禍事主動找門來了!”付辰喟嘆著。
一旁的江景澤偏頭瞅了瞅他,憋出一副憨笑道:“姨娘……我倆餓了!”
再次看看他倆這可憐相,夏雨桐嘆息道:“你們兩個泥猴子,快去樓洗洗!等下我叫小翠把衣裳給你倆送過去。”
說著,招呼已睡下的婆子起來,給他倆準備宵夜。
樓直奔林清泓的房間,你推我搡著進了浴室洗了一地的血泥混合物,才是抓過丫頭送來的衣服趕緊換過。
下樓立時就聞到了飯食的香氣,付辰這會子才是真正感覺到餓了。
本來是去赴宴的,一口東西沒吃,整個晚都在疲于奔命,還做了個大型縫合手術——還在長身體的階段他怎能不餓?
跑下樓拉開椅子,見圓桌擺著肉包,鮮奶,煎得油汪汪的雞蛋和鴨肉,還有兩道爽口小菜。
付辰謝過,端起碗就一飲而盡,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個肉包吞肚子里;江景澤見他這副餓狼轉世的樣子,趕緊也是坐下搶飯吃。
就在這兩個大小伙子風卷殘之時,身著軍服的林清泓折身進門了。
一見他倆,這位慣于冷言冷語的年輕軍官還是變了臉色。
只是當著母親的面,林清泓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震驚來,而是相對平靜地走近,在椅子落座看著他倆吃東西。
錐子般的目光嚴重影響到了江景澤的食欲,卻沒能干涉到付少爺半分,把最后一塊鴨肉塞進嘴里,付辰才是抓過餐巾擦了擦嘴道:“清泓哥哥一定特別不歡迎我們兩個吧?”
“樓說。”林清泓一推椅子起身,卻先恭恭敬敬對母親道,“此事由我來處理,母親您先休息吧!”
話雖如此,夏雨桐又怎能放心?可源于對這位沉穩兒子的信任,她叮囑了兩句便回臥房了。
林清泓沒說話,率先抄著手樓;江景澤慌亂地跟付辰交換過眼光,顯然是有點怕這位冷眼的表兄。
付辰不慌不忙地小跑去,進屋就開門見山道:“清泓哥哥,你得幫我們離開南京!”
回臉,付辰甚至看到這雙眼睛里有燃燒的堅冰,他還未張口再說出什么話來,林清泓平靜的聲音卻帶著幾分不快:“幫你們離開南京?說得倒是輕巧!家赫,一早我就跟你說過,別跟紅黨扯關系,你呢?卻是越陷越深!鄭澤榮提審了那些從日諜據點里救出的人們……終究有耐不住拷打的,一五一十勸就招了!”
這一點付辰早就想到了。
可他怕個什么?
從一開始打算幫洛綰心和顧憲成的時候,他付辰就沒怕過!
他一個未來人,難不成會不知將來是哪家天下?
就算如今強硬坐鎮江山又有何用?十幾年的戰爭猶如摧枯拉朽,整個華夏還有任何一派軍閥能置身事外?
“就算我離那些紅黨遠遠的……”付辰毫無懼色地冷笑道,“欲加之罪,那些打定注意要坑我們的直系又何患無辭?清泓哥哥,一再退讓有好處么?況且今日之事,是幾個紅黨挑起的?我家兄長一個手下突然莫名反了……帶著兵對我哥開了數槍!他現在還生死不明呢!”
付辰刻意將事情說得異常嚴重,然后才是以退為進道:“就算現在清泓哥哥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的吧?就憑你跟我們家的關系,和景澤的關系,你就算再怎么避讓,也會被對方認為是一黨!”
他見林清泓說不出話來,繼續往下說著:“再是回避縱然也無用……清泓哥哥若有顧慮,請盡管言明。”
就憑這副牙尖嘴利分析得有理有據,林清泓搖頭道:“就算現在,我想送你們出城絕對不是件易事……南京軍中關系錯綜復雜,豈是你們能了解的?回來的路我也想過了。紅黨之事恐怕不足以促成今日的局面。”
付辰一愣,江景澤搶先說著:“是因為家赫兄把鄭海祥打壞的?可這事說白了,跟他自己挑釁在前有關的吧!”
付辰搖頭道:“就算差點被打死,我家還在,東北軍也在,就算姓鄭的不把我家放在眼里,少帥的面子難不成不給么?”
林清泓贊許一笑:“嗯,是個動過腦子的!這兩條的確和此事有關,卻不足以讓他們這般狗急跳墻……你哥哥掛心東北軍的裝備,前去漢陽討要裝備,卻吃了個沒趣。他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直接跑去校長面前把負責此事的軍需官告了一狀——再加前方剿敵不力,何司令也告了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