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槍事件”雖然告一段落,付辰將林清泓贈予的五把機槍藏回實驗室,兄弟兩人卻也沒有放松下來。除了在洋房看書學習,就是繼續練刀訓練,這些翻戲黨看著兩人每日在院子里揮汗如雨的連刀法,不時發出由衷的歡呼來。
經過幾個月的訓練,不管是從身體素質還是拳腳刀法,這副曾經孱弱多病的小少爺,都有了很大的進步。
而洛綰心更是忙碌,近來一段時間她聯系上了身在上海的紅黨們,然后以某位高層名媛的身份,進入上海社交圈;而一直跟著他們的洛美云倒乖巧懂事,一直在照顧付辰和江景澤的起居。
一進九月,黑龍江發給付辰的電報漸漸多了起來——精明強干的大哥越發嗅到了邊境線上的戰爭味道,反復提醒著身在上海的幼弟注意安全。
深知歷史的付辰明白,九一八……即將爆發。
在部分東北軍反叛,前線節節敗退的戰爭之初返回東北絕對不是好主意,況且自己還并沒有建立一個更加穩定的大后方出來。
有些時候,一個穩定的大后方,甚至比前線交戰更加重要。
想到這里,付辰心里稍稍坦然了些,正拿起美云遞過來的熱毛巾擦臉,就見洛綰心和高樹成從外面走了進來,后者臉上還帶著焦急和憤怒。
“你們兩個人怎么一起回來了?”付辰把大刀收了起來,看向高樹成,“來的正好,來剛泡好普洱嘗一嘗?”
而江景澤見到洛綰心頓時笑成了一朵花,殷勤地倒了一杯遞到了洛綰心的面前:“綰心,出門累了吧?這大熱天的,快喝杯茶。”
“在門口正巧遇上的,你們聊我回房洗漱下。”洛綰心婉拒了江景澤的茶水,找了個借口離開。
高樹成則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氣呼呼地道:“哪兒還有心思喝茶,氣都氣死了!”
“怎么,”付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還是替高樹成倒了一杯,“生意不順?”
果然付辰猜的沒錯,馬上就聽到高樹成怒道:“是漕幫!再這么下去,生意可沒法做了。”
高家是在南京做票號銀行起家的,聽了付辰的建議,高樹成的生意才是剛剛穩固,多是做一些桑蠶絲,日用品等等。
這些貨品的生產廠家都分布在南方,向來水路發達的地方,漕運自然是最快捷方便,也是最節省成本的運輸方式。
而蘇杭滬地區的貨運,從清末開始就是漕幫在把控。這些人,其實原本是各大小碼頭的挑夫,都是些底層勞苦大眾,常常受欺壓。
所謂哪里有欺壓,哪里就有反抗。
誰想這些所謂的“臭腳夫”居然還拉幫結派,居然拉起了一個影響力深遠的漕幫來——不光是黃浦江沿線,從滬上到揚州,甚至南京水運沿線都有他們的盤口。
但凡要出貨的商家,都要通過他們才找得到挑夫,不然碼頭一堵,連一包東西也裝不上去。
說白了,跟21世紀小區的樓霸差不多,你們家裝個修要扛水泥扛沙袋,要不就業主自己扛,要不只能用樓霸手下的那群又貴又不好使的挑夫。
付辰笑了笑:看來古往今來這壟斷經營是向來斷不了的。
“自從上回軍火的事和漕幫起了沖突,他們就不斷的找麻煩,雖然可以走陸路,可是這么一來時間和成本都要提高了。”
高樹成顯然是急上火了,一口氣喝下了半壺茶,看得江景澤直砸吧嘴——這可是極品鐵觀音,這位富家少爺居然也不細品。
“還是一件麻煩事。”付辰聽完高樹成的話眉頭微微皺了皺,不過卻不覺意外。
說白了,漕幫和翻戲黨都是上海灘幫會中的最底層,尤其是漕幫,說難聽點,就是一群靠出賣勞動力活命的人,聚集在一起的。
所謂屁民互掐,漕幫和翻戲黨遲早有一天會正面沖突——然而這里面還有日本人在推動。
付辰瞇了瞇眼,卻并沒有急著發表意見。
就在這時,忽然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慌亂地跑了進來,見到付辰和江景澤慌不迭地打了個招呼,轉而馬上問道:“付少爺,您看著九爺了嗎?”
“別亂,出了什么事?”在洋房也住了不少時日了,基本上跟這些翻戲黨都熟識了——這個青年姓鄭,九爺賞了個名字叫安遠,是蕭福遠的手下。
“九爺和蕭爺去浦西辦事了,怕是有日子才能回來。”付辰如實答道。
“這可壞事了!”鄭安遠一拍大腿。
見到鄭安遠這么個樣子,江景澤忍不住罵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說別墨跡。”
鄭安遠顯然是六神無主了,看了看付辰又看了看江景澤,最終還是開口道:“碼頭出事了,兩位爺隨我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見鄭安遠著急的樣子也知道事情不簡單,既然現在自己和九爺聯盟,那么九爺的事也是他付家赫的事了,“走,去看看!”
出門上車后,才聽鄭安遠娓娓道來:“碼頭那邊,腳夫們全都罷工了,貨都堆在碼頭沒人挑——這批貨山東那邊要得急,歐陽少爺已經遣人來催了好幾次了,要是逾期了九爺要賠錢的。”
“這些個漕幫的臭腳夫也來勁了!”江景澤立刻瞪眼道,“愛罷工就讓他們都罷工好了,咱們給錢再找人就是。”
付辰搖了搖頭。
事情如果是他想得這么簡單就好了。
除了洋鬼子,上海灘勢力暗流錯綜復雜,漕幫管著運輸的腳夫,花錢再找人等于是來搶生意,無異于是正面跟漕幫宣戰。
鄭安遠聽了這話面露為難,一旁的付辰輕聲說道:“先去看看。”
出事的碼頭離外灘的十六鋪不遠,這里地處法租界的交界,正好是破爛棚戶區和新建筑林立的租界接壤點,一側則是骯臟又簡陋。
除了小飯店小茶館,另外就是下等賭坊,暗門子等等低端娛樂場所的聚集地,上海灘討生活的底層人都喜歡來這里消遣。
而十六鋪的碼頭,恰恰也是上海灘最繁忙,也是情況最復雜的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