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榮興樓格外安靜,為了今天的這一場談判,老板特意靜了場子。畢竟……不管是九爺,還是天合幫背后的杜爺都是大人物,這一點點的尊敬還是要給的。
雅間在三樓,隔音效果是相當的好,外面的車水馬龍完全感染不到這里,整個廳堂都靜悄悄的,連一個人都沒有。
這種極度的“靜”,甚至感染了向來神經大條的江景澤。
“這么大個廳,就擺一張桌子,”面部始終盤踞著緊張的江景澤,不由嘟囔著,“這他媽簡直浪費呢不是!”
付辰哪里感覺不出來這種襲面而來的壓迫感?
恐怕,是這位盛名以來的杜爺,就是打算用這種方式,讓談判一開始,就被氣勢完全壓得一邊倒!
付辰卻笑了:“怎么,你小子怕了?”
面子作祟的江景澤當然不會承認,立馬一翻白眼道:“我怕?有什么好怕的,難不成那姓杜的還敢把你老兄怎么樣,還敢把我怎么樣。”
說著,拉開椅子便坐了下去,隨手抓起桌上的點心便吃,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見他這副完全不服輸的樣,付辰不由搖頭一笑。
抬起腕上的夜光機械表看了看,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不到十分鐘,可是,天合幫連露面的意思都沒有。
付辰端起茶盞,身側的江景澤掏出懷表也是再三確認:“這么大的事,天合幫不會遲到的吧?”
這可難說。
沒準在他倆眼里的“大事”,對天合幫,乃至杜爺來說就是屁大的小事。
付辰有點焦躁。
在上海灘,幫派之間是沒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現在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大約都知道他付家赫跟九爺是一路人,天合幫把他晾在這里,明顯是不給九爺面子了。
連續吃了兩杯茶,天合幫的人才是姍姍來遲。
付辰看表,這些人足足遲到了半個小時。
不僅如此,到場的這些家伙,身上還都帶著濃重的火藥味,看著付辰的眼神也極其不善。
對于這一點,付辰倒是可以理解。畢竟,這一次是他壞了規矩。
問題這幫子混蛋也實在不給面子,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居然遲到了這么長時間。
除了為首男人西裝革履,到場的數個彪形大漢清一色的青袍,腰間還扎著月白色的腰帶,撲面而來的殺氣讓付辰江景澤頓時面容一凜。
“九爺呢?怎么就派了兩個毛頭小子來?”男人也不管付辰那么多,徑直坐了上座,“我肖天合可沒時間陪小孩玩!”
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蹺足而坐樣子將一副冷冰冰地目光轉了過來。
對方的無禮頓時激怒了江景澤,他立刻忍不住了,打算上前跟對方大聲評理。
肖天合,原來他就是天合幫的老大。
付辰雙眼微瞇,一把抓住江景澤,心道:天合幫如此蠻橫不講理,必然是不懼九爺。
現在發火不是可以,只是沒有什么意義罷了。
完全懂這個道理的付辰淡然笑了笑:“九爺是什么人物,這等磨磨嘴皮子的小事,還用得著他老人家紆尊降貴?我們兩個在翻戲黨中沒什么本事,于是就給遣了來了。”
口口聲聲說看不起我們倆小孩,那我就自降身份說自己沒本事。
肖天合頓時臉色大變,瞪著眼睛死死盯著付辰。
其實天合幫并沒有翻戲黨人數眾多,而且最重要的事,現在他們完全依附青幫和杜爺,真要互相有個得罪,他其實還是擔待不起的。
眼神愈冷,肖天合冷冷說著:“是了,九爺是何等人物,自然是看不起我們天合幫的。搶生意么,都搶到我們頭上來了,這等事情,上海灘可是從來都沒有遇上過的……怎么,九爺就許著你們兩個毛頭小子胡作非為?”
沒想這肖天合完全沒有打太極的意思,開門見山直接就將話挑明了說——除了是個爽快人之外,恐怕還是惦記著服裝廠那塊肥肉。
見著對方著急,付辰反而是坦然了,登時慵懶一笑,上前說著:“肖爺,壞規矩的是我付家赫,與九爺和翻戲黨無關。家里給了銀兩讓家赫在上海灘尋些生意做……只是沒想過能跟肖爺撞上了。”
“姓付的,你他媽少打哈哈!”旁邊一個形似于副手的男人一拍桌子冷冷道,“上海灘現在誰不知道九爺在搶了我們肖爺的買賣?這沒天沒理的事兒是走哪兒都說不通的!”
來談判,總歸是有個唱白臉有個唱紅臉的。
付辰在21世紀都見過無數次了,當然沒有放在眼里,立刻笑了笑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咱們這上海灘,畢竟還是個人情社會不是?今兒我付家赫有求于肖爺,隔日肖爺總有用得我的時候……就算用不著,未來日子長著呢,黑龍江離上海說是遠,總歸也伸得著手不是?”
擺明了是完全的亮出身份,付辰不信壓不住對方的氣焰,立馬掃了個眼色給江景澤,后者也是馬上跳了起來,對著肖天合冷笑道:“什么天合幫,給少帥知道了,也就是一梭子的事!”
一梭子。
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肖天合清楚,自己的幫派之所以能在上海灘立足,就是蒙青幫的照應,說白了,那個服裝廠他哪有占有的份兒?過手都捂不熱,就要乖乖交給杜爺的;說白了,他就是替杜爺跑跑腿罷了。
今兒這過來,就是聽杜爺的意思給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下馬威,而后連嚇帶唬的,兩個東北來的小次佬沒準就乖乖讓出來了。
哪里知道,對方不僅是背景深厚,甚至把現在權傾朝野的少帥都抬了出來!
肖天合一下子回過味來了——杜爺,這是讓他打頭陣了,真要是把事情妥了就是最好,若妥不了,折了他的天合幫在黑豹子家族手下也沒什么損失!
若真是少帥派他來上海開廠子,他肖天合有幾個腦袋夠東北軍打的?
黑幫再是厲害,是軍隊的對手么!?
“付,付少,”肖天合開始斟酌著措辭,“那服裝廠,畢竟是我們先行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