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卿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原本白凈臉龐,現在黑得好像要滴下墨來。
很快安排好了座位,戲臺子上的戲也開鑼,馬上就有伙計端上來各種酒菜和野味。
等安排的差不多了,錢忠山舉起杯子大聲道:“各位錦州的老少爺們,今日三爺和謝參謀長光臨咱們錦州,是我們錦州的榮幸。錢某在這里代表錦州上下的官員百姓們,歡迎三爺和謝參謀長!”
錢忠山的這話說完,所有人一陣附和,紛紛端起酒杯致意,喧嘩的聲音甚至超過了戲臺上的鼓樂聲。
然而付辰等人卻不怎么想理會錢忠山,只是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這群人。
外面戰火連天,這里卻依然觥籌交錯,真是夠諷刺。
所謂“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現在看來,不光是歌女們不知道亡國恨,連帶這群毫無擔當的老爺們也一個德行。
東三省就是這些為富不仁毫無作為的家伙太多了,才會讓人一占再占的。
錢忠山見到付辰等人無動于衷,饒是臉皮再厚還是有些掛不住,笑著問道:“付爺不肯賞光嗎?”
付辰聽到錢忠山都問到自己頭上了,忍不住冷笑一聲,不過還是端著酒杯慢慢地站了起來。
既然你們叫我“賞光”,那我就和你們好好說道說道!
見到付辰的舉動,錢忠山一臉得意,甚至還嘚瑟的看了一圈周圍的人。
他錢忠山就是有面子,不僅少帥看重,就連黑豹子家的少爺也要給幾分面子。
這殊榮在放眼整個東北軍也沒幾個人能有的。
付辰看著錢忠山的表情,冷厲的唇角徐徐勾勒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一雙靈動烏珠微微轉了轉,付辰偏頭招呼馮若英過來,然后對他小聲說了幾句話。
“是!”馮若英小聲應過,轉身跑下樓去。
舉起酒杯,付辰漆黑不見底的瞳仁環顧四下才接著開口說道:“想必,各位都是錦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家赫承蒙各位邀請,真是榮幸之至。家赫在這里先敬各位一杯。”
眾人見到黑豹子家的三少爺竟然這么好說話,臉上不僅歡喜,嘴里說著恭維的話,一邊舉起酒杯回敬付辰。
“家赫是小字輩的,在座的各位都算是家赫的長輩,家赫再敬各位一杯!”這話說完,付辰又是一杯酒飲下。
眾人連說不敢,急忙又陪了一杯酒,同時在座的心中差不多都打起了小九九,若是能借機和這位付少爺結交,未來必定大有好處。
付辰見眾人喝完,再倒了第三杯:“來著都是客,各位則是主人,我這個客人被主人們這么招待真是三生有幸,家赫再敬諸位一杯。”
付家少爺敬酒眾人哪兒敢怠慢,急忙第三次陪喝了一杯,同時嘴里念叨著不敢不敢之類的話。
付辰三杯酒喝完,臉色卻突然一沉。
眾人不明其理,可這撲面而來的氣勢頓時讓原本熱鬧的氛圍霎時間冰冷。
付辰猛地將手上的酒杯摜在桌上砸了個粉粉碎,驚得眾人集體一個哆嗦!
戲臺子上的幾個戲子見了,旋即都愣住了,牙板敲鑼也是停了,整個廳堂立時一片死寂。
這位黑豹子家里的三少爺剛剛是滿面笑容地向大家敬酒,怎么突然就翻臉了,眾人驚懼之余正是面面相覷,付辰冷冷地甩了甩手上的碎瓷片,一臉怒氣地說道:“都是這錦州城的頭頭腦腦,難道你們不知道遼寧的戰況壞到什么程度了嗎!”
如此突轉話鋒,一時間眾人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尷尬地把目光轉向這回組局的錢忠山。
錢忠山也是一臉尷尬,轉頭看向付辰,尷尬地笑著:“三爺,這事不適合在這種地方聊吧?來大家喝酒喝酒,這酒可是好酒——五糧液,千里迢迢送過來的,外面都喝不到……”
付辰卻沒理會錢忠山的話,反而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接著道:“我在來的路上,路過個村莊,里面男人被殺了,女人被侮辱。這要是你們的兄弟子侄,女兒姊妹,你們心里會是怎么個滋味?!”
其實,外面的狀況人們怎會不知道?
這些日子,日本人不僅是攻城掠地,一路上更是燒殺擄掠,奉天不用說了,連相鄰的遼寧更是遭了殃,老百姓都沒活路了。
可面對小鬼子的戰車和尖刀,這些人與其眼看著不爽,不如裝出一副盛世太平的樣子,大不了扛不住了,扶老攜幼卷錢腳底抹油就是,反正錦州能混,天津北平一樣能混。
“好了,家赫一時貪了幾杯,說話才是沖了些!”付辰半低下頭,環顧過這些臉色越壞的“頭頭腦腦們”,付辰哼笑兩聲,“家赫,特為大家叫了一道菜,請諸位盡興!”
說著,連續拍了幾下手,就見馮若英簽上來一頭大白豬。
哼哼哼!
隨著鞭打,這頭豬發出一連串的叫聲。
“三少爺,您這是……”
不明其理的錢忠山剛站了起來,付辰猛地從后腰拽出勃朗寧,對著這頭肥豬連開兩槍!
“吱!”
隨著一聲凄厲至極的叫聲,這頭超過兩百斤的肥豬頓時被打得腦袋開花,炸出一大片血肉來。
“啊啊啊啊……”
戲臺上唱青衣的女人被這血腥的景象嚇得花容失色,廳堂里的諸人雖沒有像她這樣尖叫起來,卻也一個個臉色慘白。
嘩啦!
聽到樓上的動靜,錢忠山的一大票手下都沖了上來;可面對這樣的場景,再加上謝韻卿坐鎮還有十數個伴席的親兵,沒人敢妄動。
回身,緩緩將手槍插回腰間,付辰冷笑著說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整個東北現在就是一塊砧板上的肥肉!是躺下被槍殺,還是咆哮著沖鋒前進,看諸位的意思了!”
“菜已烹畢,希望諸位大人盡興!”
言罷,付辰背合著雙手,在江景澤等人的簇擁下離開。
“錢忠山,坐在這里也沒興致,”謝韻卿也是起身,死死抓住渾身發抖的錢忠山,“咱們和三少爺換個地兒?”
說著,也不管他那么多,提住他的領子,也不管錢忠山這些手下,直接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