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三爺！”小兵強忍著難過，倔強地保持冷靜，可緊鎖的眉頭卻出賣了他。
“晚上，許你喝點酒。”付辰嘆了口氣，“去把你兄弟好好安葬吧。”
“多謝三爺！”小兵見到付辰安慰自己，不管能不能真的喝酒，心中也依然抱著感激。
接著付辰又在戰場上走了一圈，到處可以見到類似的情形，不少人認出了自己死去的兄弟，或者沉默不語，或者抱著尸體痛哭。
天空，忽然從西北方趕過來一大片積雪云，漸止的風很快橫掃而下大雪，雪片越來越大，焦土逐漸被掩埋，可戰爭的陰霾卻依然籠罩。
風雪漸大，很快第二波小鬼子又是趕上來了——這一次，鬼子并沒有出動空軍一則天氣太惡劣了，而且那幾架殘余的戰機也要返航回去整修，暫時也沒有其他空中力量支持。
沒有了頭頂的威脅，戰士們打的遠比最初要順手，這波潮水般的攻擊又被轟了下去……死傷在持續，大量的尸體，堆砌在陣地上連抬都來不及抬下去。
齊齊哈爾很多民工還有學生模樣的年輕人，都跑出城來幫忙搬彈藥，還有抬死尸。
他們之中大多數人，都給這慘烈的戰爭景象嚇得完全動彈不得，不要說那些不斷在人群中間爆炸的迫擊炮彈，就是橫飛的流彈，也足夠把人嚇死了。
更有些運氣不好的，給橫飛的流彈命中，倒地就不喘氣了。
就算在21世紀去國外維和，身為軍醫的付辰也沒遭遇過這樣慘烈的景象，一具具尸身早就殘缺不全，不斷有弟兄倒下——更多的傷兵蜷縮在戰壕和散兵洞里鬼哭狼嚎。
不知硬著頭皮打退了多少次進攻，連作為團長的他，幾乎也成一團血人。
接連的戰斗，齊齊哈爾的守軍們意外的獲得了特殊的“幫助”，那就是嚴寒。
刺骨的寒風，讓小鬼子舉步艱難；狂風暴雪中，東北軍的戰士們能夠掩藏在戰壕里避風，但是要沖鋒的小鬼子就沒那么輕松了。
而且付辰知道，日軍的頭盔有個致命缺陷，沖鋒時人經過跑動之后會出汗，但寒風有會很快把汗凍成冰——如此一來，日軍士兵的頭皮和帽子頭盔會凍在一起……
很多人抱著槍連射擊都不能，暴風雪中很多小鬼子還來不及沖上來就倒下了，退回城頭的守軍開始往城墻下面澆水，水還沒落下去就給凍成大量的冰疙瘩，更多的倒霉鬼子連墻頭都不敢靠近——這可比槍子兒更管用。
大量的日軍居然被嚴寒擊垮，多門二郎不敢再持續進攻，而是選擇后退出齊齊哈爾的防御線。
進攻被徹底打退的時候，天已是徹底黑了下來。
付玉廷帶著軍官們又去商議對策，負責打掃戰場的付辰繼續帶著獨立團“工作”。
江省軍隊一向訓練有素，付辰帶著的獨立團更是如此，不需要付辰多吩咐，就自動分工好，先將傷員運送至醫院，接著又開始處理死者。
雖然是冬天，可是依然要防止尸體腐爛引發的瘟疫。
最終死難的士兵被拉到城西的墳場統一掩埋，城里還有群眾想過來認尸，但這種狀況之下，只能憑白增加混亂，沒有什么其他用處。
“鄉親們，小鬼子說不定說話就又要沖上來了，而且這天寒地凍的……大家一窩蜂地沖進來找親人，只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付辰對著悲慟的人群大聲喊著，“鄉親們若是相信我付家赫，就請各自回家！三天以后，付家會整理出一份陣亡弟兄的名單……到時候大家憑名單去領撫恤！”
江景澤給他這番話驚到了：什么統計陣亡名單，還要三天之內報出來，還要給錢？聽都沒聽說過這道理啊……
再說了，都什么時候了？眼看齊齊哈爾還有江省軍隊的生死存亡都給威脅，還有工夫管死人的事？
不過他家赫兄做事向來不是沒道理的，也就沒再說什么了。
就在眾人忙著挖坑，掩埋尸體的時候，馮若英也帶著傷亡報告找到了付辰。
連上當時沒斷氣的，擔架還能抬上走的，獨立團就剩下不到五百個腦袋了！
聽完報告，付辰心不由得一沉！
他知道這樣的戰斗必然會傷亡慘重，可是沒想到卻慘到這個程度——就這么一場戰斗下來，獨立團居然死傷過半！
再這么打下去，只怕不出三天，他的獨立團就能全部戰死在齊齊哈爾的陣地上！
雙拳緊緊握在了一起，付辰的身子在微微發抖。
“家赫兄……”江景澤的臉也是鐵青，卻不單單因為嚴寒的緣故，“齊齊哈爾，怕是真的守不住了吧！”
這還是付辰心頭第一次有著這樣的頹敗絕望——小鬼子的攻勢太猛了，而且他們連一點援助都沒有！
“走，回指揮部。”付辰安頓好一切，急忙往回趕。
此時，整個指揮部出奇的安靜，雖然會議并沒有結束，卻沒有人開口，每個人只是默默地抽著煙，弄得整個軍帳內都彌漫著嗆人的煙味。
見到付辰進門，付玉廷才挪動了一下身子，抬眼看向付辰：“怎么樣？”
“不大樂觀。”付辰搖了搖頭，將師部報上來的結果復述了一遍。
氣氛一下子又跌落到了冰點，在場所有的軍官臉色都是越來越難看。
“老二，看來真是做哥哥的誤會你了。”張輔臣最先站了起來，“我們所有人都錯估了小鬼子的戰斗力……才是一個白天，各個方面損失都這么大，再是打下去，不是彈藥的問題，而是人都要給打光了！”
這種時候，也就是黑豹子的大哥膽敢“唱衰”——可就算沒這樣的主觀論調，在場的軍官也都看明白齊齊哈爾守不住了這個事實。
江橋抗戰之所以能打得那么順利，一方面是黑豹子多次指揮得當而且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另一方面是打頭陣的多為偽軍主力；
而且除去這兩個原因，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小鬼子在橫掃遼寧奉天無人抵抗之后，對江省軍隊太過輕視，才接連吃了敗仗。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