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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兒生得伶俐可愛,黑黝黝的眼睛閃爍著無邪的光芒,偏著頭問話的樣子不像是在質問,而是天真的就一件自己迷惑不懂的事情對年長的人詢問――況且這里聚著多少人的目光,要是俞清瑤當場發怒,失態得拍打人家的腦袋瓜,或是大罵出口,才要貽笑大方呢!那時,不僅清白被誣,性情也要標上“以大欺小、刻薄殘酷”的標簽。(wwW.mhtxs.cc無彈窗廣告)
所以,心理氣得要命,面上她還是淡淡的,維持名門淑女的儀態,“你是哪里的童子?這里有多少娘子,如何指名道姓說是我的?”
估計找來的這個童兒是真的天真,“我叫明明德,是老爺取的名字哦!剛才,喏,是那位杜家姐姐說的,這帕子上繡的梅花篆,其他姐姐都不會,獨你會呢!”
說罷,展開絹絲手帕,上面用黑絲線繡著“東風無力”四個字。
俞清瑤見了,一顆心兒穩穩的放回肚子里,差點笑出聲來――這計策也太拙劣了吧,陷害人清譽的卑劣手法,應該做得周密嚴謹,叫人百口莫辯才是啊!
她哪里想到,林昶在報恩寺那聲“告白”,讓她措手不及。而她不管不顧的去了安國公府,次日就有御使言官上本參奏,回擊的又快又狠,何嘗不是讓其他人慌亂了?倉促之間,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薄弱”就不錯了。
俞清瑤無法解釋手帕的來歷,也無法解釋怎么巧不巧的被林昶撿走,那這口黑鍋不得不背著了!哪怕事后找到了人證物證證明自己清白,可有的是無聊生事的人樂意傳播謠言!三人成虎,流言可畏啊!
幸好……她早有準備。
似笑非笑的回頭望了一眼。而身旁詫異的看著手帕的杜芳華,眼中一抹狐疑。顯而易見,是想到了庶姐杜芳華曾經想要見識梅花篆,俞清瑤當時親筆所書四個字。不就是手帕上的嗎?觀其字形,一般無二啊!
“東風無力?”
原詩的意境深沉,融鑄著痛苦、失望、執著、不悔的感情。但獨獨這四個字拎出來……呃,含蓄不含蓄。纏綿不纏綿,倒像是輕薄的柳絮,透著一股軟綿綿的無力的味道。誰暗中傳情,會選這四個字呢?遠不如“相見時難”啊!
憑著直覺,杜芳華覺得這是一個局。目標,自然是俞清瑤了。她惱怒氣恨的是,杜芳齡好死不死的。竟然也參與其中,害得自己現在想躲也無處躲去!
“會不會是誤會……”
“嘻嘻,三姑娘剛剛也這么說呢,不過哪有這么巧的事情?”明明德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抖了抖帕子,“我家少爺撿了你的帕子,你怎么沒表示呢?他在外面等著你的謝禮哦!他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俞清瑤聽了,不怒不慍,淡淡的笑著,回頭看到林家的侍婢站在一旁。“還不擰他的嘴,混說些什么呢!”
杜芳華也氣惱這小童兒不知好歹,譏諷道,“府上真是好規矩。內宅里也許男子自由出入了,還滿口臟話。換到我家里,早被杖斃了!”
“芳華妹妹說什么呢!明明德是我爹爹最喜歡的小書童,再者,他才六歲,沒妨礙吧?童言無忌,跟小孩子一般計較作甚?”
“嗚嗚,三姑娘,她們、她們要打我!”明明德大眼睛蓄滿了淚水,委屈的朝三姑娘林佩說道。林佩笑著摸摸他的頭,“放心,有我在呢!”
說著話,又抬頭看著俞清瑤,眼中的快意一閃而過,裝成嘆息模樣,
“唉,清瑤妹妹何必呢!硬要扮做冰山,不予人親近機會。其實哥哥對你一片真心,你早就心中明了吧?不然,嘻嘻,怎么借著機會遺落帕子,暗表相思?”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俞清瑤對此種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人深惡痛絕。只是此刻要是爭持起來,不就正中對方的下懷?面色不變,但聲音清冷,“聰明反被聰明誤,旁人不懂這句話的意思,林三姑娘怕是最知其中滋味的吧!”
暗指林佩耍弄心機,把庶姐林環弄進宮中,不想反而成全了在家中不受寵的林環。嫁給了當今皇后嫡出的七皇子,雖是側夫人,但皇帝所賜,比其余姬妾多了幾分臉面。日后誕下麟兒,怕是整個林家都要捧著林環了,哪有林佩立足之地?
一戳就戳中人心。
林佩臉色唰的白了,不防被俞清瑤趁機奪去“證物”――手帕。待她回過神來,俞清瑤已經裊裊的往單獨為閨秀設置的席面上而去了。她咬一咬牙,橫了心,事到如今,容不得她反悔了!只要咬定是俞清瑤“遺失”的帕子,再提一提報恩寺的事情,非要俞清瑤閨譽喪盡,到那時在哄著父母不叫娶俞清瑤過門,妻不妻、妾不妾的,才大功告成呢!
別以為奪走的手帕,就能掩蓋了,除非你能做眾目睽睽下把手帕燒了,吞了,吃了,否則……還有個人證呢!
今兒來的閨秀可不少,定國公府的元夢兒、元錦兒兩位姑娘,安國公府的趙欣怡、趙欣然,宜春侯府的阮星盈、阮雪萍,靖陽候府的杜芳齡,博望侯府的謝薇薇、謝茵茵,欽安候府的柳沾衣、柳染衣,九江伯的徐嵐若,以及唯一一個出身武將世家的查小釵――查氏的侄女。
眾多千金閨秀,濃桃艷李,瓊姿花貌,更兼身份不凡,將來也會嫁如差不多的人家,做一家主母。除非父兄獲罪,抄家奪爵,否則她們就是世間除了宮中女子外,最尊貴的女人了。因此,想和這群驕傲的女孩打成一片,極難。自身的條件要過硬,父兄的權勢不可低。說句實在的,俞清瑤若不是大周朝聲望最高的“詩仙”女兒,哪有資格坐在席位上?
林佩敢追來,笑瞇瞇的命人把翡翠喚來,也就是吃準了――在場的閨秀們只會袖手看熱鬧,不會出言相幫。
“嗚嗚,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帕子怎么落到林世子手上。小姐,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一上來,翡翠倉惶著,瑟縮著,不敢抬頭看眾多千金小姐們的玉面花容,一個勁的磕頭,眼淚嘩嘩的流淌著。
“呵呵,我來介紹一下,這是翡翠,是……”
“不勞煩了,我自己的貼身丫鬟,哪里需要林三姑娘介紹呢?”俞清瑤站起來,姿態翩翩,扶起僵硬著身子的翡翠,笑著向眾多千金道,“跟從我亳城來的丫鬟,唔,雖然手腳粗笨,比不上京城里伶俐,但勝在忠心。”
“翡翠,你怎么哭著過來了,誰欺負了你,說出來,小姐好為你做主。”
翡翠怯怯的看了一眼俞清瑤,又下意識的望了望林佩,心理慌張,怎么跟預想中的不一樣啊?但她本就不是反應靈敏的人,越是慌張,越是扯不清,哭得鼻涕都下來了,來來回回只是一句,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不知道那帕子怎么到了林世子手里,嗚嗚,奴婢不清楚啊!”
越哭聲音越大。
便是沒注意到這邊異樣的人,都往這邊看了。
俞清瑤的心沉下來,很好。這哭聲,大概是提前為主仆感情做祭奠呢!機會,她給過了,若是翡翠迷途知返,這輩子不肯出賣她,那她未必不能給翡翠一個安穩未來!
主仆之情,徹底斷絕!
林佩恰到好處的捂著嘴,一臉受驚而埋怨的神色,“清瑤妹妹,連你的貼身丫鬟也這么說……唉,看來我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呀。”
旁邊的阮星盈問,“什么猜測?”
林佩故意神神秘秘的咬耳朵,末了,很不好意思的抬眸瞧了一眼,似乎再說,“都知道你的小心思了,別遮遮掩掩了。”
眾女身份不凡,但也有好奇心的,紛紛問,“怎么回事呀?”
俞清瑤索性等眾人都聽到了林佩的混淆言辭,才落落大方的站起來,攤開繡著“東風無力”的手帕,翻來翻去的看著,臉上掛著恬淡的笑意。笑容干凈純美,絕不似即將清白蒙上陰影的女子。
“翡翠,這帕子……我怎么不記得自己有啊?”
“……小姐你忘了,是你吩咐我跟瑪瑙幾個,做帕子給你啊?”
“哦!我說呢,這繡功如此精致,尤其是繡梅花篆,針腳細膩,雙面能夠可觀賞。花了不少功夫吧?”
“嗯,兩天兩夜。”
“不容易。”俞清瑤輕輕一嘆,轉而又道,“對了,翡翠,前幾日才做了衣衫裙襖。我的份例夏衫八套,做好了沒有?”
“還沒得呢。”
“呀,正經要穿的衣服你不做,干嘛花兩天兩夜時間繡這中看不中用的帕子?”
“奴婢……”翡翠漲紅了臉,總不能說自己搶時間等待今日吧?
杜芳齡笑道,“清瑤妹妹何必顧左右而言他呢,這手帕上的‘東風無力’四個字,總不會不是你親筆所書吧?除了你的貼身丫鬟,還有誰能用自己的字帖做花樣子,在手帕上繡字?”
“芳齡姐姐說的是。這個想出用梅花篆做花樣子,繡字的人,是個天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