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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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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戲臺外看戲中人悲歡離合、水深火熱,滋味別提有多愜意舒爽了。關于威遠侯府的新聞每天都有新花樣,如京城里最有名的說書人新編了《追夫記》,在生意最好的客來香坐堂演說,被京師侍衛營的侍衛領著人砸了酒樓,鬧得人盡皆知;威遠侯夫人查氏,無法接受自己的內侄女成為妾侍,怎么辦呢,總不能去禮部把太婆婆的上書拿回來吧?只能想暗招,叫人傳出消息,說是林昶早與查小釵指腹為婚;櫻寧郡主還被蒙在鼓里呢,直到毅親王親自登門解釋,“不是我不愿意把小孫女嫁過來,實在是林昶早有婚約”,干凈利索的推了。這下可好,櫻寧郡主多高的輩分,豈能容孫媳婦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一怒之下,以“不孝”之名,命林燮把媳婦休了!

  查氏的父兄都在南疆領軍,但她的母親嫂嫂都在京城,軍方的女眷大都潑辣干練,休妻?好啊,看你敢不敢!不敢你就是狗熊!兩家熱熱鬧鬧的打起了官司,把京兆尹吵得頭疼極了。查小釵日后到底為妻為妾,成了京城里茶余飯后,最津津樂道的事了。

  這些,自然與俞清瑤無關。她十分慶幸,自己早就拿定了主意,遠離林昶那個“禍水”,否則如前世一般跟林昶糾纏不清,再碰上查小釵千里追夫,此時難免被牽涉進來,成了別人笑料……以及賭坊里下注的對象。

  病去如抽絲。

  一次風寒,臥床長達一個月,委實久了些。原因,不僅僅是那天晚上被氣到了,更因為弟弟俞子皓的事情。這些日子,小家伙一直在外院念書。早起早睡,刻苦攻讀。每每想到聽話乖巧的弟弟,俞清瑤覺得自己灰暗無光生命里。至少還有一線希望不是?

  可她病了,俞子皓來了幾次,但言語舉止中似乎……有些怪異。不如往常親密無間。

  俞清瑤原以為是自己病中多疑多思,可派人去打探后。才知道自己的憂慮不是多余!俞子皓果然聽了身邊人的挑唆,對她存了心結。

  書籍。

  俞老爺子派人送來的那三萬冊書籍。

  一般人家,長輩的重要物件,可以留給子孫代代相傳的,應該是給兒子吧?俞子皓覺得,自己是男丁,年紀再小。也是能繼承香火的男丁!那些珍本書籍,應該留給他啊,怎么指名道姓給了姐姐?瞧不起他,還是姐姐背著他做了什么,反正不管怎樣,他覺得自己被忽視了……

  弄明白緣由后,俞清瑤的心徹底冷了。

  都說骨肉至親、血脈相連,怎么她的同胞弟弟,看不到她的處境艱難,動不動就疑心她!將心比心。要是老爺子留給俞子皓什么東西,她會忌憚不喜,甚至懷疑嗎?不會,絕對不會!她只會為弟弟的快樂而快樂。為他的擔憂而擔憂,為他的進步而歡喜,為他的幸福而幸福。

  怪不得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前世的俞子皓能在友人面前,抱怨名譽掃地的親姐拖累了他,而不是想方設法幫助姐姐擺脫困境,就該知道,他的本性冷情薄幸。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指望他日后發達,照顧自己?真是緣木求魚了。

  重生后,似乎沒改變什么,父母仍是見不到一面,弟弟又……這回,俞清瑤是灰了心,才纏綿病榻許久。

  胡嬤嬤知道她的心事,找人暗地里點撥俞子皓――

  為什么把那么多的書籍給姐姐,不給弟弟呢?這不簡單?弟弟要考科舉,那些書籍都是“雜書”,與科舉無關,不是怕弟弟見了,浪費時間精力在上頭?應該趁年紀小,記憶好,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早早考上了功名,回過頭來再讀這些雜書才是啊!而姐姐是女孩,平時無聊看看書,打發時光,又因為細致耐心,能管好書籍不受損害。mhtxs.cc[棉花糖]等弟弟考上了功名,難道姐姐會霸占著,不給弟弟嗎?同胞骨肉、相依為命,姐姐不為弟弟操心考慮,為誰考慮去?

  這樣,總算解開了俞子皓的心結。

  俞子皓連夜來道歉,還把張嬤嬤等一干愛嚼舌頭的婦人,全部打發了,只留了兩個模樣老實的小廝侍弄筆墨,保證自己日后用功讀書,再也不聽別人攛掇了。這樣,姐弟兩仍復如舊。

  只是……某些深刻傷痛的記憶一旦浮起,就不是那么容易遺忘了。

  胡嬤嬤似乎也醒悟,五少爺并不如她想象的,是姑娘未來的堅強后盾。別說心性多疑的俞子皓能不能金榜題名,即便考上,也是七八年以后的事情,姑娘早就出嫁生子了。現階段的依靠,絕不可能是他。還要處處顧慮到他的心情,稍一疏忽,就可能產生隔閡。

  “姑娘……多把自己看重些吧。原先在亳城老家,雖然日子難過,好歹彼此親戚間,沒這般無聲無息的廝殺,不見刀光劍影的。侯爺夫人……嬤嬤看不懂。杜家是夫人的娘家,出了那檔子事,不見一個大人出面,只讓芳華小姐過來看了幾次,算什么?還有臨水軒,那日發了好大的火,說要趕母女三人離開,可才聽說麗君姑娘病了,病得‘奄奄一息’,看意思短時期走不了,要在府里將養好身體。姑娘,可憐姑娘啊,再不能犯糊涂了,說一千到一萬,只當自己是獨身一個人,多為自己打算打算。”

  回紋紫云錦帳里,俞清瑤靠在秋香色玫瑰花軟枕上,松垮垮挽了一個纂兒,面色如雪。小四折嵌大理石萬事順心屏風后,豎著兩盞落地絹紗燈,燈火透過縫隙影影綽綽的投過來,照的俞清瑤半面小臉如紅暈黯淡,半面小臉藏在黑暗里,虛弱無力。

  “咳、咳,嬤嬤……連親弟弟都是如此,我還能信任誰?”

  “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聽嬤嬤替你分析,吳登家的,自從知道姑娘的父親是‘詩仙’,腰桿子也直了,對我這個鄉下來的也有說有笑了,聽她話里話外意思,只要一雙兒女有個正經的出身,就心滿意足。在姑娘這里,處處倚重,由她施展本事,可到郡王府她算什么,成天勾心斗角去,我料她愿意留在姑娘這里,效全力的。因此,目前她可以信任。”

  “翡翠與瑪瑙關系好,瑪瑙不能留了,所有從亳城帶來的丫鬟都不能留。姑娘手里有錢,何不自己買幾個來歷清白的小丫鬟,交給吳嬤嬤調、教。多買幾個,日后留著有用,份例也不用從侯府里出。日后靜書齋一應支出,都不要侯府的。”

  “那……只能動用娘親留下的嫁妝了?”

  “是。姑娘這回可要跟子皓少爺先說一聲了,免得誤會。再與夫人開口――才發生杜家大姑娘陷害的事情,夫人無法拒絕的。也不需要動用太多,不過兩件鋪子的收益,一年不到一千兩銀子,姑娘只管說是自己房里吳嬤嬤有可靠的人手,想要管理鋪子。賺與賠的,料想夫人不會多問。”

  “旁的都在其次,姑娘身邊的丫鬟,定要干干凈凈的。再發生翡翠的事情,嬤嬤怕受不住……”胡嬤嬤說著,滴下兩滴淚來,又怕俞清瑤見了傷心,連忙止住,輕輕的捋了捋俞清瑤鬢角的發絲,

  “姑娘放心,不管怎樣,嬤嬤永遠在姑娘身邊的……”

  “嬤嬤!”

  擁抱著熟悉的懷抱,嗅著親切的氣息,俞清瑤眼眶濕潤了,淚水不知不覺打濕了衣襟。

  夜晚,毫無睡意的俞清瑤輾轉難眠,忽然想起一物,披了外衣,起身到床頭馬蹄腿小三抽桌,拿出那日在報恩寺得來的紅木匣子。匣子用一方精致的小銅鎖鎖上了,不過旁邊用紅線系了小指長的鑰匙。用鑰匙對準鎖眼,輕輕一動,便開了。

  里面約有十三四封信箋,是云游在外的景暄寫給負情女趙玲玉的。字跡清俊,一如其人。信中,話雖不多,寥寥幾筆介紹自己去了哪里,遇到什么人,紙面傳出的情誼淡而雋永,那趙玲玉真是有眼無珠啊!

  字里行間提到了景暄的身世。其實水月早提過了,長公主當年和親東夷,保親弟成為太子。沒想到太子成為皇帝,第一件事情就是反過來派兵攻打東夷,使得姐姐成了寡婦,四個孩子死了仨,唯獨剩下景暄的母親。東夷成為大周版圖的一部分,與皇帝是莫大功德,地位穩固,與東夷上下卻是恥辱!從景暄六歲第一次出現公眾場合,每年都要遭到一二次刺殺。

  對比人家,俞清瑤忽然覺得自己的萬念俱恢,好沒道理。

  她弟弟子皓就是多疑了些,冷情了些,沒日日想著取她的地位而代之吧?她父母都不在,可景暄的生母難產而亡,父親偏心小兒子偏到沒天理了!俞家待她不公平,卻沒派人年年刺殺她吧?更別說,她身體健康,雙目完好了!

  果然要人比人,獲得優越感的。

  把匣子放在床頭,她呼出一口氣,脫去外衣,半睜著眼半閉著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一時想到景暄的處境比她還艱難,人家都沒放棄,她也不該放棄希望,一時想日后該如何行事。

  五更的時候,忽然驚醒!

  老天,廣平光地喜怒無常、圣心難測,她怎么忘了那道影響深遠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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