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帝是大周朝歷史上罕見的兼具才干、熊心與魄力的皇帝除了偶爾的殘暴,和不可捉摸的喜怒性情,他簡直是個完美的皇帝,深通帝王權術,仿佛一出生就應該高高坐在龍座上。//78無彈窗更新快////經過三十年的經營,國庫豐盈,兵強馬壯,繼任皇帝只要不是白癡的敗家,未來的國泰民安可以預見!
如今的廣平帝,沒有繼位之初的龍精虎猛,隨著歲月的流失,顯得有些……精力不濟。可滿朝上下,沒有人敢對皇帝的權威膽敢表示質疑。先一回編撰的圣旨,難分是皇帝一時心血來潮,還是認真的,加之只點名了俞錦熙作為編撰官,也不知算幾品?還被趕出京城到江南來,看不出皇帝的決心,這一回全不同了!
圣旨上,赫赫列著監造官——掛名的,并不直接參與編撰,主要是為調度,方便一切編書事宜。名字有地位尊崇的端親王,中樞盧丞相、禮部尚書。總纂官,負責實際編撰的俞錦熙、翰林院李大學士,下設纂修官、分校官,有翰林院等侍講、侍讀,國監博士,總校官文壇身負厚名的學士文諄。總的抄寫人員粗步估量了三千人,由國監、太學等弟中挑選,各地有出色士,也可報名。
端親王是皇帝的親弟弟,在皇室宗親中輩分極高,負責居中調度,誰敢為難?此舉,充分說明了皇帝的決意!以皇帝的雄才大略、堅毅意志,此事是絕無更改可能,不達目的絕不可罷休。金陵知府元尚彬上表金陵書院貢獻藏書的事,也得到回音。
賞銀賞金什么弱爆了,人家才不稀罕什么財物呢!不久后,金陵書院在大龍山的山門建造了一座牌樓,上面刻著“赦制”二字,以表彰響應朝廷編撰的貢獻。此外,溫家也得到皇帝贊賞御賜皇帝手書“太史門第”門匾,溫如晦在翰林院三年多,從正六品的侍讀升為從五品的侍講學士,年紀輕輕加之不凡的出身,未來登閣拜相大有可能!
對江南地區踴躍獻書,皇帝在圣旨上表明“朕心甚慰”,所以大筆一揮,決定編撰成功了,要在江南地區建造一座專門存放的藏書樓,以供江南學用。//
江南人上至官員,下至販夫走卒,自然是人人贊頌不已。那些獻了書籍的人家也不覺得肉痛了,也是貢獻家鄉人嘛!沒看到出門別人聽說自家獻書,都多了幾分敬意?而且朝廷上南北之爭素來是一大紛爭,唯有江南得此榮耀,足以自夸個一二百年了。
圣旨一下,連江南與京城的花魁大賽都黯淡了幾分。內外上下的人都慶幸喜悅,唯獨小醉樓那幾個執事不大快活,尤其是許氏、蘇太太、陸太太、梁太太等人。又一次她們四人聚集在山谷茅草屋中,對著神秘的“夫人”皺眉凝思。
“要不,放棄吧?”先出聲的是梁太太,她嫁的是夫家平凡,僅僅是江南地區一個不上不下的普通人家。可越是普通,越能看到代表大部分人家的真實看法。皇帝如此重視編撰,俞錦熙是被變相放逐權利中心嗎?不,完全相反!是倚重啊!
至于俞清瑤······費心辦法,拉攏了她嗎?沒,只是為人家錦上添花而已!
陸太太也嘔血不已。她開始看上的陸晴雯是個蠢笨無知的,白白教了那么多年,結果落得雞飛蛋打地步!要不是她根基深厚,為小醉樓立下不少功勞,說不定就排擠出執事地位。往事不堪回首,好容易發現的好苗夫人也下了大本錢收服,可惜啊!一紙圣旨,把什么都打亂了!
蘇太太心機深沉,想了想,抬眸看仍舊不動聲色的“夫人”,“若以我的愚見,俞清瑤未必忘恩負義的人。書院曾經幫過她,這一點她無可否認!”
許氏也道,“不錯,夫人,不到最后,怎么能知道俞清瑤那丫頭對書院到底如何呢?總要試上一試……否則,豈能甘心?”
夫人點了點頭。
首先出場的是云雅茹。她跟俞清瑤的關系比較奇怪,俞清瑤在“暗香”的時候沒少受譏諷暗嘲,可云雅茹本身清傲,教導的時候不曾藏私。加上青樓花魁大賽,她可是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了。由她出面,未必是最好的選擇,但可以作為一次試探。
知府后宅清幽的小花園里,下人一個也不見,只有穿著素白緞比甲,底下著了一條杭絹紅染滾邊裙的云雅茹和俞清瑤對坐朱亭。“半年的期限快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呵呵,算我白問。現在朝廷下了圣旨,誰不知道你父親簡在帝心?以后也不用你架橋鋪路,為你父親博個好名聲了。”
俞清瑤不語。
“不過,你可為自己想過?你挪用大筆錢財,又頂撞了柔兒,她是你長輩可以原諒。至于其他人,嘴上不說,心理豈有不恨的?你在小醉樓的位置尷尬,本來是可以作為備選繼承人來考驗,可現在,先得罪了很多人,將來如何立足?你還小,來書院的時間也不長,不大明白小醉樓的重要性。我便跟你細說說吧!女院隸屬金陵書院。可那是給外人看的,我們女院的人從來不覺得自己隸屬誰,即使嫁人!”
說著,云雅茹越來越激動了,她今年二十七八了,是有過未婚夫的,可未婚夫是個偷雞摸狗的紈绔,在書院的幫助下解脫了婚約。托書院庇佑,現在活得自由自在。“這世間,女人苦啊!年幼的時候,有父母還好,若是沒有,憑著人欺負去了。還有被惡毒的親戚賣到青樓里,做那見不得人的生意,一輩全毀了!可平平安安長大,嫁人生,就好了嗎?”
“女人但凡跟男有了一絲不好的傳聞,就是下賤,就是紅杏出墻!被休、送庵堂,浸豬籠,趁塘,活活淹死!可男人呢,三妻四妾很平常。還有甚者,家里養著,外面包著,還要拈花惹草的勾搭!憑什么我們女人就只能忍氣吞聲?有一點不甘愿,就是不賢、嫉妒?”
“說什么三從四德?女人就該天生被人欺壓嗎?男人可以左擁右抱,女人卻連自己真正的想法都不能說出,只能忍著,忍一輩。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人不成器,女人就該活受罪嗎?還有被婆家人欺凌的,孝敬公婆是天經地義,可多少媳婦被婆婆揉搓至死!這就是我們女人應該忍受的嗎?”
云雅茹不是一味說道理,還舉出種種例——哪家的小媳婦被害死,哪家的婆婆惡毒,動輒打罵媳婦,還把媳婦前頭帶來的孩活活餓死。
說的珠淚滾滾,潸然淚下。
大概天下間的女人都怕一個“寵妾滅妻”吧,娘家勢力強一點的也罷,若是弱了,就憑著女兒被欺負。云雅茹以為自己說得十分動情,俞清瑤看似年幼,其實心智非常成熟,一定能理解。
哪知她表情淡淡的,略帶一絲同情,但沒有想要的沖動憤怒擔憂。
云雅茹繼續道,“有了小醉樓則不同了!小醉樓是全部女人組成……天下還有誰比女人更理解女人的?你的苦、你的難,你的痛,都有小醉樓的同伴跟你感同身受。小醉樓就是你的家,為你遮風避雨,為你排除繁難。”
簡而言之,小醉樓是一個女性聯合體,教導女孩的女院是給外人看的,有清貴名聲在保護,內里有銀開路。不管什么時候,有銀底氣就足啊。看小醉樓里成親的女性,大約都是婚姻美滿,相對外人來說舒服的多。
然而俞清瑤還是不動聲色,淡淡的安慰的拍了拍云雅茹的手背′遞過來一塊手帕,“別傷心了。云師,按你說的,你怎么沒成婚?”
“我……”
云雅茹回到不上來。
她能說自己沒找到合適的?還是說自己覺得單身最快活,樂意享受現在做老師的生活?
泱泱不快的敗北而歸。
許氏聽了,笑笑道,“呵呵,那丫頭才幾歲?你們覺得她早慧,可是她畢竟才十四啊?懂得什么婚事?況且你說的那些距離她太遙遠了。她母家是侯府,舅公是國公府,真嫁了人誰敢對她‘寵妾滅妻,?沒有切膚之痛,當然打動不了她。讓我來。”
許氏笑瞇瞇的來到朱亭,讓丫鬟端來幾樣點心,看著俞清瑤越來越如嬌花綻放的面容,心道年幼的時候只是覺得跟公公五官長得像,神采氣質什么沒有的。看著就一怯生生,可憐可愛的小女孩。現在不同,小女孩長大了,眉目流轉之間,仿佛有寶石的光輝,倒是越來越吸引人了。
“你是聰明孩,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說,你可能也猜到了。”
俞清瑤垂著頭,輕輕的掰了一塊綠豆糕,塞到嘴里。做得軟蠕的糕點入口即化,可她感覺不到什么甜味,只是全身戒備著!
小醉樓,你終于要對我敞開真面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