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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章 傳承

  再次回到書院,俞清瑤是以“侍女”身份,對外稱她在考核過程中出了大問題,現在將功補過。//78無彈窗更新快//.不僅取消了全部小醉樓弟的待遇,連一般學生的待遇也沒了。在別人行走書院穿著制服時,她只能在絲綢內衣外套上一層灰色的葛衣,款式、大小,當然別指望了,能穿合身就不差了。

  那位夫人罕見的出了山谷,然而除了幾個小醉樓重要人手,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開課名叫“四張機”,把雅致的詞牌名換句通俗的話說,教人織布的。

  開始,有些出身不錯的學生過來瞧瞧熱鬧,織布機很大,木質框架,看起來十分龐大。只要推動兩個杠桿,手工搖動,就能把各色的棉麻織成一塊結實、嚴密的布匹,再裁剪成衣服,多好玩。可實驗了兩次,誰都打了退堂鼓——太無聊了!整天坐著不說,毫無技術含量,就是上下擺弄,手臂都酸了。

  俞清瑤沒有叫苦的權力,如果她不想自己那兩張紙片的之一變成書院的回復——誰讓她是唯一皇帝欽點進入書院的,想不教學費讀書,有那么好事么!

  沒有辦法,只能忍受威脅了。

  至于織布,枯燥、乏味、機械的動作,日復一日,并不能擊垮她曾經在菜地里勞作、期望風調雨順的心靈。教她學,那就認真學。

  十天之后,她已經能織成合格的布匹,結實好用。

夫人讓她拿著去“丁香結”去裁出一套像樣的衣裳,被俞清瑤拒絕。既然是自己親手織成,為什么不能親手做一件衣服?別以為她不  布料是最普通的棉麻,柔軟,結實,但肯定不會絲綢那般順滑,且顏色單一,很土氣的石灰白。觸摸著它們·好像回到了前世——那時,她能用剪裁剪一塊包袱皮,給布丁的衣服再打一層布丁,都是幸福吧!最怕就是衣不遮體。災荒年·連肚都填不飽,周圍的人誰在乎衣服是不是都穿上了極了,賣兒賣女都時常發生。

  因此,她面上絕對沒有一絲抱怨,反而充滿神圣意味的開始制作衣服。制作圖紙樣,慢慢的裁剪。側著看,她的小臉上滿是鄭重·仿佛做的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衣服制作好后,俞清瑤在袖口用李慧示好送的絲線,蘇靜妮給的針,在領口、袖口位置繡了幾朵綠梅,美美的穿上。.即便別人都穿金戴銀,襯得她一個布衣女,也不會黯然失色。

  夫人······越看越滿意,仿佛自己等待了三十年·就是為了等她的出現!

  所以辛苦織布的兩個月后,她領著俞清瑤去了“九張機”。

  刻絲,又叫緙絲。曾經是前朝皇家御用織物·素有“一寸緙絲一寸金”和“織中之圣”的盛名。熟練而精巧的刻絲工匠是恨難得的,就好比繡花,學個三年五載,自稱會繡的人很多,但敢站出來說自己是刺繡名家的,寥寥無幾。

  因為緙織彩緯的織工須有一定的藝術造詣。且結、摜、勾、戧、繞、盤梭、母經、押樣梭、押簾梭、蘆菲片、篤門閂、削梭、木梳戧、包心戧、鳳尾戧等,技法眾多。

  夫人把俞清瑤領到緙絲機前,教會了幾樣結、摜、勾、戧這四個基本技法,就不過問了。

  俞清瑤只能觀摩其他人怎么做,緙織時·先在織機上安裝好經線,經線下襯畫稿或書稿,織工透過經絲,用毛筆將畫樣的彩色圖案描繪在經絲面上,然后再分別用長約十厘米、裝有各種絲線的舟形小梭依花紋圖案分塊緙織。

  因為工藝特殊性,如果發生一點錯誤·能希望的只能是在頂端,不要在底下。否則結果只能拆除全部,重新再來。

  俞清瑤開始了艱難的刻絲之旅。

  別說她的畫藝不高,其實畫不出具有超然、別致的意境,也未必是壞事。比如此刻,她將一副牡丹圖描摹得無比細致,用色多大二十多種,沒意境怎么了?足夠熱烈炫目!

  一點點的制作,因為用色太過復雜,她的工藝也不熟練,每天能增長一點就不錯了,有時還返工重修的。終于,一個月后,她制作了一副一尺長、一尺三寸寬的牡丹刻絲圖。

  夫人來驗收,見女孩眼中全然流露的是收獲的喜悅,沒有一絲抱怨。終于,她下定決心,將一副微微泛黃的美人圖教給她。

  俞清瑤一見,就認出是在宣誓儀式上見到的那副,有些奇怪。但用刻絲保存,比紙張更顯得鄭重,就接受了,用出色的畫工完全的把美人圖的上美人一筆一筆的描繪下來。接下來的三個半月,也就是直到冬天過年之前,她一直在“九張機”中混沌度日。

  可到了驗收那日前,不知被誰給毀掉了。

  看著被剪成亂七八糟的美人刻絲圖,俞清瑤沒有多少傷心,她想,大概是某些人沉不住氣,故意要給她一個難堪。許氏嗎?還是這些日目光越來越冷的戚紅袖呢?

  “你生氣了嗎?”

  “沒。”

  “說謊。”

  “好吧,一點點。我只是有些埋怨自己制作的刻絲圖不夠精美,否則誰會舍得毀掉它呢?”

夫人含笑看著俞清瑤,第一次做了個親切的動作——摸了摸她的  對此,俞清瑤表示十分驚訝。

  “你很好奇我的身份?”

  “是。盧卉轉著彎問我好多遍了,可我也不知,怎么告訴她。

  “那個人,你以后必須要跟她打交道,但是,不必把她放在心上。她太淺顯,所知所求都擺在臉上。唉,沒想到我教導出來的人,居然笨拙到選她為繼承人。果真是被我拘束的太緊了?還是覺得我沒死,就可以肆意擺弄了!”

  此話一出,俞清瑤表面鎮定,其實已經僵化了。

  什么?眼前這個普通怪異的老夫人,就是小醉樓實際上的主人!天,她跟她相處了大半年,有沒有!

  “你······”臉色漲紅了,俞清瑤深深吸了一口氣,“正好,清瑤一直有個問題想問您……”

  “為什么選你是嗎?”

  夫人——醉花蔭,略有些佝僂著背脊,抬眸看了看陰郁的天空,踩著滿地的潔白腳步蹣跚,“我知道你會問,答案很簡單。你,像我!太像年輕時候的我。不服輸,堅強,認真,認準一個目標不罷休。”

  “可……”書院里這種女孩應該還有吧!

  “她們······虛張聲勢,就像一個木偶,所有的光鮮都是旁人給的。一旦撥了那層皮,什么都不剩。包括許氏她們,都一樣。我想要的繼承人,是要心中有貨的,藏著一種堅定不移的東西。叫信念也可,叫執念也罷,總之這樣,即使小醉樓出現重大問題,也能憑著一口氣撐下來。”

  俞清瑤沉默。

  當她想到小醉樓可能是什么的時候,就打定主意疏離中心,沒想到竟被人盯上了,逃都逃不掉!

  “如果你覺得難以接受,就把它當成宿命吧!我的導師選擇了我,我呢,選擇了你。這就是一代代的傳承。”

  醉花蔭夫人把俞清瑤帶領到山谷中,命她脫去外衣,把一套由刻絲織就的“梅花篆”夾衫穿在里面。

  “回去可以看。”

  “您也精通梅花篆?”

  “呵呵,是不是更像是宿命了?”醉花蔭微微一笑,她臉頰的肌肉抖動的很奇怪,跟正常人不同,好像麻木得要掉下來,總之很不聽話。

  “我中了毒。能活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我要感謝雅茹她們,竭盡全力賺錢為我治療。可惜,我的生命……快要結束了。你開始制作的那副牡丹刻絲圖,我留在金陵城天水鋪旺字號當鋪,你用二十兩把它贖回來,我用它做標記,又典當了一塊木匣在它對面的‘慶,字號當鋪。你今天離開書院后,記得把木匣贖回,時間不要在同一天。我怕有人跟蹤你,找親信的人去做。”

  俞清瑤迷迷糊糊,可夫人眼中的哀求讓她不忍拒絕,“······好。”

  反正那塊牡丹刻絲圖是她的,拿回來也是應該。

  “好、好,我就放心了!”

  醉花蔭在人世間最后心情,是愉悅的,即便她這一生都活在苦難中,抑郁不得志,被丈夫拋棄,親人背叛,最后教導了幾個學生都背離了當初的意志,她仍覺得,感激。

  含笑而逝。

  得知消息趕來的周蓓蕾、戚紅袖、云雅茹都來了,大約是發現就這幾天,梁太太也到了,而蘇太太、陸太太大約也顧不得掩飾,第一消息進了書院。

  不經意間,周蓓蕾靠近俞清瑤,趁她茫然不知何意的時候,全身要緊處都拍了一遍,示意沒有藏東西,這才沖人使了個眼色。

  不管夫人活著的時候對她多青眼有加,但小丫頭就是小丫頭,有什么資格執掌能影響朝堂大勢的小醉樓呢?還是讓她們這些成熟女來做吧!

  俞清瑤氣得臉色通紅,可面對流露敵意的眾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減低自己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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