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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章 親哥哥

  “什么?沒了?什么沒了?怎么會沒了?”沐薄言急得拽那領頭的軍官衣領,眼珠都凸出來,“你們不是保護她的嗎?為什么你們好端端的回來了,她不在?你給我說清楚!否則老要你死!死全家!”

  當兵的誰沒點血勇?最瞧不起沐薄言這種靠祖蔭的紈绔了,哼的一聲扯開快發瘋的沐薄言,

  誰讓她一意孤行,要來什么‘女貞觀,?她也不是遇了山賊,而是在樹下歇息是被天雷擊中——豈能怪我們!”

  “就是就是!”

  幾個兵丁都鼓噪起來,“天打雷劈,怎么能怪我們!”

  護送的對象尸骨無存,怕是成一截焦炭了吧?如今最緊要的是洗脫罪名,保護自己!若不是沐薄言身份貴重,幾個老油條甚至想把沐薄言一起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沐薄言氣得渾身顫抖。

  他此生,還沒有過這種經歷——除了被素日里看不上的兵丁羞辱,更恐懼俞清瑤“沒了”的事實。也怪他一出生就太順遂了,從來沒遇到過大挫折。等閑事情父母都擺的平,根本不操心。長這么大,除了在俞清瑤身上吃過一點虧,還沒誰讓他氣到這種程度。

  他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瑤妹妹、瑤妹妹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外面大雨滂沱,烏云把這一片的天空都遮住了,閃電如靈蛇游走,形容可怖。兩個小廝拼命的拉,可沐薄言已經被魘住了,一腳踹了一個,直直的往外面的風雨里沖。

  有兩個老成的兵丁,覺得這不是個事,雖然······得到了那人的示意可再把個小猴搭上去,會不會鬮大了?到時候,替罪羊可不是外人啊!領頭的那人則蠻橫道,“不怕!他是自己沖出去的!我們倒是想攔可小侯爺說要我們‘死全家,!誰敢攔?”

  那兩個小廝已經昏頭昏腦了,趴在地上哭,另一個機靈點,也追著沐薄言沖出去。

  六月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閃電雷鳴,不到一盞茶時不時轟隆一聲,嚇得人心驚肉跳的雷聲少了,閃電更是看不到了。連黑壓壓的烏云都變得黯淡了,似有云收雨畢之意。等沐薄言沖到被雷劈到的大樹前,心膽皆寒。

  那棵樹,至少有百年了吧?根深葉茂,高大的樹冠都橫著呈現在沐薄言面前,仿佛一條巨龍一條已經死去的巨龍,邪惡的,攔住了他尋妹的路程。

  大雨已經停了只剩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沐薄言根本沒察覺到天氣什么變化,呆愣愣的走到焦黑的大樹前,擦了一把不知是淚,還是雨水的臉,認命的挖著。

  一邊挖,一邊喊,

  “瑤,哥來接你啦!哥錯了,不該離開你的!哥太傻怎么能把你交給幾個外人,以為他們軍令如山,就不會丟下你不管!你放心,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哥都會,都會完完整整接你回家。瑤你在天上看到了嗎?哥……來找你了!”

  車廂早就壓扁了,碎成一地渣滓。里面零零碎碎有一些綾羅布匹之類,手一碰,就成灰燼了。沐薄言挖著挖著,拼命不讓自己去想,被閃電擊中的妹妹,變成什么樣。可是,能真的不想嗎?眼眶忽然一熱,熱淚就那么滾滾下來了。

  “沒出息、你真沒出息。妹妹還在下面,得把她挖上來。這么大的樹,壓著她一定很疼。對,要救她!要救她!”

  大樹已經里外焦黑,沒半點生機。但豈是一個身驕肉貴、自幼沒吃過苦頭的他,能輕易搬動的?用石頭砸,用腳踹,以身體為支撐,拼命的推。兩個小廝終于過來了,知道表小姐就在樹下面壓著,默默的擦了兩滴淚,也上來砸開那段壓著車廂的木頭。

  “少爺,這樣不行!這樹木太大了,還是回去找人來幫忙吧?”

  沐薄言什么也聽不到,“瑤兒,瑤兒還在下面。我要把她挖上來,她在喊疼,在喊疼啊!我都聽到了~她在喊,哥,我疼······”

  “少爺……”

  “表姑娘已經去了啊!”

  “不~瑤妹妹,她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沐薄言喃喃的說,忽然大吼一聲,仰天長嘯,“為什么死的不是我!”

  等他長嘯完,背過身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淚,想要好好的大哭一場時,那對面站著的,是誰?

  鬼嗎?

  鬼怎么會傻乎乎的看著他,一身狼狽?

  俞清瑤舉著一把漏洞的破傘,跟胡嬤嬤站在一塊,身上滿是泥漿話說半剽鐘前,她見那一對兵丁丟下她們,轉身就跑,心理就有寫異樣。再加上外面大雨如注,時不時有閃電撕裂天空,暗叫不好!

  前世她流落市井時,嘗聽說有人在夏日里被雷劈死了,不止一次,都是在樹下。這會也是在樹下……她當機立斷,立馬拉著胡嬤嬤離開馬車,隨手拿了把傘——這是馬車上一直常備的。

  有傘也沒用,兩個人都淋濕了,顫巍巍的舉著,蹲在地上,等待狂風暴雨的過去。幸甚這場雨來得快去得更快,沒有受多大折磨。

  否則,非得大病一場不可。

  此時她太沒有形象了,活脫脫泥猴一般,臉上、頭發上,也沾滿了泥漿,可沐薄言瞧見了,大哭不止,在地上直呼“祖宗保佑!”

  經過這一場,當然做不到落日前回侯府了。沐薄言派了一個小廝回去傳信,自己領著俞清瑤在當地的村里找了一戶最干凈的屋舍。又花大錢買了一套人家“新做的花布衣裳”,笑呵呵的讓人家母女燒兩桶水,給媯‘妹妹洗浴。

  不多時,又有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玉米面窩窩頭。那玉米渣磨得不夠細致,噎得吃慣了精細食物的沐薄言險些背過氣去。俞清瑤就有經驗多了,咬了一口,并不直接下咽,而是慢慢的咀嚼著,等到略帶一絲甘甜的滋味上來,才緩緩吞下。就著農家自己做的腌菜,她足足吃了三個,感覺……很滿足。

  此刻的她,當然想過回去后,肯定有各種有色眼光打量她——呀,你沒被雷劈死?聽說你差點被雷劈死了?差之毫厘,差點被雷劈到是什么感覺?為什么那道雷差點劈中你了呢?

  總之,她被劈死了,那是作惡多端,自作自受;沒被劈死,也會引來各種探究、疑惑。左也錯、右也錯,換做以前,她可能還為為之苦惱。今兒個,她已經完全放開,嘴長在人家身上,讓她們說去!

  她活著,且找到了另一個真心疼愛她、關心她的人,這就足夠了。

  可憐沐薄言,剛剛挖掘的時候,心上巨大悲傷,不知疼痛。這會兒俞清瑤脫離危險,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痛覺神經才遲鈍的發作了——手指甲生生掰斷了兩個。

  給他用清水清理的時候,痛得呼爹喊娘,冷汗直冒。一會兒“輕些個,要了哥哥的命了”,一會兒“歇歇吧,指甲掉了又回不來。”

  俞清瑤看著好笑,又心酸,同時,更多的是感動——十指連心,斷指甲的時候是多么疼啊?可偏偏沐薄言根本沒察覺到!

  一時間,她的心柔柔的,為自己成為棋,被人生硬的擺布來、擺布去的冷漠消散了。

  她不后悔,再也不后悔為舅父一家出頭,告御狀。表哥,值得她珍惜!

  表哥?不,從今后,他就是她的親哥哥了。

  比所謂的“親弟弟”,親得多!

  入夜,夜空浩瀚,一閃一閃的小星星掛在夜空中。俞清瑤睡不著,便出來看星星,滿目的璀璨,她似乎也明白了,這段日困擾自己的最大問題所在。

  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她求的與眾不同,卻是一個字“愛”。不怕吃苦、不怕受罪,最怕的就是孤零零一個人生活在這世界上,舉目無親,沒有人關心,死了也沒有人在乎!

  她肯拼卻所有為舅父一家翻案,因為舅父曾經真心疼愛她,給了她父親般的溫暖;她明知道錢氏偏心,卻仍奉養多年,因為那時她已經沒有親屬了,最親最親的就是“祖母”。

  她對沐天華那么多次期望,不也是期待“母愛”嗎?

  對俞皓多次包容,不是期待他的“手足之情”嗎?

  她對物質的要求不高,相反,感情世界不能虛無、蒼白、空洞!受不了孤單,不想接受殘酷、冰冷的婚姻—試問,如果她知道自己未來的婚姻,注定是一次聯姻的產物,沒有愛,只有相敬如賓,怎么會快活!

  上一輩,為了現實不得不低頭,嫁給羅金毅;跟這輩為了聯姻,嫁給王鑾,兩者間有什么區別嗎?除了身份地位,一點區別也沒有!

  正在想著,沐薄言兩根手指包得跟香腸一樣出來了,看著星星,開始他獨特的表白,“呵、呵,瑤妹妹啊,要是你不想嫁給王鑾,嘿嘿,只能嫁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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