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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六章 逆鱗

  因在定國公府出的嫁,回門自然也往定國公府。一大早,老公爺便與#阝氏準備了,派了大管家在門口親自迎接。底下的小輩聽說,多數也樂得湊趣——甭管跟俞清瑤的關系怎樣,對失去國公爵位的齊景暄有何看法,面上絲毫不露,一天下來熱熱鬧鬧的,渾似一家骨肉至親。

  說說笑笑,鬧了好一陣。待中午留過了飯,俞清瑤和景暄這才告辭了去,前往安慶侯府。及至舅舅家,另有一番情景。

  畢竟,元家上下再怎么熱情,到底隔了一層,比不得親舅父、舅母,和表哥的一腔真心。便是打聽家中內情和仆役下人,也是出自關心,不似某些人純粹八卦。

  直到傍晚,俞清瑤才與新婚丈夫結束了拜訪她娘家的過程。返程的馬車里,堆滿了東西,都是長輩們大方賞賜,綾羅綢緞有、金銀珠寶也有,個別比她的添妝還要好——這其當然有原因的,俞清瑤盡量不讓自己猜想,是皇帝那道冊封縣主的圣旨起的作用。

  回到安樂候府天已經黑了,這一日下來,比兩日前的進宮還要疲勞。畢竟,宮中只要處處謹慎,實在不行就免開尊口,六宮的妃嬪自持身份,誰也不會特意為難,因不值得花費閑心。而舅公家的諸位舅媽、出身不凡的表嫂、和表姐妹們,卻是可以毫無忌憚,上上下打量已婚的她,順便說道一些自以為過來人,卻叫當事人感覺尷尬的話。

  應付起來,更難受啊!

  疲憊的俞清瑤,也忘記了某人可能正眼巴巴等待她的到來。可憐沐天華沒了念慈庵的息身之所,被端王接到了郊外一座風景秀美的小山莊。怕俞清瑤不知道她的下落,特意打發了順娘告知。原想著,成婚了,代表長大了怎么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小孩氣,新媳婦回門——難道不去看自己的親娘,反倒去看一大家亂七八糟的親戚?

  萬萬沒想到,俞清瑤真的做得出來。親娘放到一邊理也不理竟去看望那些隔了幾層的表親去!這樣不孝的女兒······沐天華氣得兩肋隱隱作痛,差點又一次發病!這一回,無論錦娘、順娘在旁邊怎么勸告,她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了。一夜無眠,次日的清晨,她便命人備好了馬車,換上雪青色萬字曲水紋織金鍛邊長裙戴好了帷帽,徑直往安樂候府去!

  她倒要看看,世上可有把親生母親推諸門外的女兒!

  錦娘等人百般勸告無用,只得跟著來了。一面想辦法通知端王,一面小心翼翼的陪伴沐天華身邊,要防著外面人沖撞了她,更要防范沐天華脆弱的身體狀況,生怕她受不得外面的污濁氣回頭又纏綿病床起不來。

  不想沐天華心理憋著一股悶氣,盡管多年沒出過門,不大習慣街道上人來人往、鼎沸喧嘩可為了質問不孝女,倒也忍過來了。馬車很快要到安樂候府了,沐天華掀開車簾,蹙眉忽然怔了怔,思索自己畢竟是長輩,就這么找上門去,豈不是失了長輩的尊嚴7好像顯得自己很沒度量。

  氣勢洶洶而來,近在咫尺時先失了銳氣。

  去呢?還是不去?

  沐天華左右搖擺,心中激烈的作斗爭。仿佛知道她的疑惑似地,老天幫她做出了選擇——恰在此時附近走過來兩個人,一邊指著安樂候府的大門,一邊道,

  “聽說安樂候夫人把定國公府、安慶侯府,當娘家往來。昨日回門便去了那兩家。”

  “可不是嗎?照我說,那安樂候夫人是個有福氣的雖然親娘自甘墮落,娘舅和外祖母那邊的親戚倒是待她極好。”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沐天華一個激靈,忽然從自我欺騙、自我安慰中清醒過來。

  這么多年了,她的生活里只有端王。為了端王,她拋棄親生的兒、女,為了端王,她放棄了身為侯府千金的身份,不顧任何嘲諷唾罵,隱姓埋名的躲在逍遙別墅里做了端王外室。她欺騙自己,這是為了愛,為了端王跟她之間超越世俗、超越生命的真愛。她愿意委屈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因為,值得!人生沒有了愛,那活著不過是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

  她一直覺得自己正確,所以想不通女兒俞清瑤會選擇一個有殘缺的對象成親——沒有愛,怎么度過漫長的一生啊?同床異夢、相看兩厭,多活一天都是受罪!

  可是,為什么一直相信自己的沐天華,然開始動搖了?或許她被迫出家,兩次錯過成為端王側妃的時候,就已經懷疑,只是被身邊人勸得太好,好到把是非錯對混淆了,選擇繼續逃避。

  兩個路人的話,徹底戳破了她的幻想。把她自己構建的心理城池,粉粹得再也拼揍不起來。

沒錯,她再怎么打著“無怨無悔”的旗幟,外人的眼光永遠是“自甘墮落”。堂堂侯府嫡女,然做了見不得人的外室,生下了兒,至今不能堂堂正正叫親生父親,一聲“父王”。她的女兒,新婚回門,不去拜見生母,連街頭的老百姓都不覺得有什么錯,仿佛天經地  說到底,沐天華畢竟三從四德教養出來的,再怎么固執、追尋真愛,一些本質上的東西并沒有改變。以前,她愿意欺騙自己,躲在端王為她搭建的“世外桃源”,不過問外事,現在,她出了門,知道外面人是如何看待她的……

  她還能堅持真愛無敵嗎?

  不提沐天華的糾結,俞清瑤心情扳佳的牽著新婚夫君的手,在自家的后花園里漫步。安樂候府本就是從齊國公府分出一半,由長公主親自過目,又整合了附近的宅院,在此基礎上重新修建了。后花園有一通活水經過,清溪見底,園中假山朱亭、花木錯落,雖然因為年代并不久遠,暫且看不出什么獨特的,但設計的人可是首屈一指的園林大師,料想過個三年五載,便是賞心悅目的好景觀了。

  景暄的步伐剛好與俞清瑤的一致,夫妻兩個你牽著我、我牽著你,話不多,但都很享受此刻的溫馨安寧。

  不久,在房伺候的丫鬟臘梅慌慌張張,“不好了,侯爺、夫人,長公主來了,說要把春風、春月的腿打斷!”

  俞清瑤一聽,大吃一驚。春風、春月,不是景暄房里伺候的大丫鬟嗎?景暄日常的起,都是交給這對美艷的雙胞胎,便是她,一時半會兒的也插不下手呢!

  長公主為什么要對景暄身邊的人動刑?

  俞清瑤求助的目光看向景暄。景暄似乎感覺到了,輕輕一握妻的手,語氣淡然,“外祖母這樣做,自有道理,我們繼續散步吧?”

  “可是……萬一真的把腿打斷了…···”

  俞清瑤弄不清,這是不是長公主故意弄出來,好讓她“收服”兩個丫鬟的機會,心道不管是不是,臘梅都已經告訴自己了,總不能裝不知道吧?不如過去看看,見機行事。

  想畢,她想勸景暄跟她一道過去,但景暄拒絕了。

  看似溫柔體貼的景暄,第一次拒絕她。俞清瑤迷惑了,是他太有把握長公主在做戲,還是根本不把兩個丫鬟放在心上?總之哪一種,俞清瑤都有些察覺到了,自己的夫君,并沒有以前想象的那樣好接近。

  匆忙趕過去,果然,長公主的板還沒拍下呢。俞清瑤順勢求情,才說了兩句,長公主就答應了。原以為接下來,好生敲打兩個丫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皆大歡喜。

  可若是這樣,長公主還配為大周朝最為盛名的長公主嗎?她到這把年紀,地位尊貴到皇后都要看她顏色,至于為收服兩個丫鬟的心,親自出馬?

  “罷了,看在你的面上,斷腿之罪可免。孫嬤嬤,你找兩個人,把兩個賤婢拉下去,賣了吧!最遲今天晚上,本宮再也不想看到她們!”

  春風、春月,自是下跪哀求。原以為只是責罵兩句,哪里想到哭急轉直下?她們在侯府過得是嬌小姐一樣的生活,怎么能接受被發賣的命運?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傷心!

  “夠了,滾出去哭!本宮好好的孫兒,豈容你們這種下賤的婢勾引?若再有人敢犯,堵住嘴,直接打死!”

  說罷,瞪著俞清瑤······身邊的大丫鬟,“甭管是誰,起了這種心思的就留不得!其他人府里本宮不管,可這府邸,但凡有丫鬟想做姨娘的,給本宮早點死了心!”

  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

  便是有誰打著如意算盤,這會也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了。

  后來俞清瑤才知道,景暄的母親難產,有一多半是把身邊的侍女開臉做了姨娘,生生氣的!

這是長公主的逆鱗,也是景暄的。一個痛失愛女,一個自幼沒有母親,想到始末原由,豈不引以為鑒?如春風、春月不是起了別樣的心思,老老實實,守著當婢女本分,怎么會被發賣?侯府又不是容不下  就這樣,俞清瑤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侯府上下的風氣肅清了。旁的新婚妻生怕丫鬟爬床,她呢,只管甩手,連惡名都輪不到她來背,長公主在前面頂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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