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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章 禍從天上來

  錢氏的身世暴露之后,御史臺的眾多御使詭異的沒了聲音——這種大好時機居然沒上參奏?豈不是有損御史臺的名聲?他們的猶豫和保持沉默,不是受任何權貴勢力的警告,而是摩拳擦掌了一番后,惘然的不知該參誰!

  要說欺君大罪,那是僅次謀反的大罪了。//78無彈窗更新快//可此案的關鍵在于,帝師俞老爺是不是明知故犯?把自己的外甥女代替那位不知名姓的救駕功臣?再往深處挖掘,那在危難時機給皇帝一碗稀粥活命的女,旁人沒見過,皇帝能連恩人的真面目都不曉得?能隨便什么人代替,皇帝就信了?

  說這話的人,你是不是在鄙視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所以遇到裝糊涂的皇帝,傷不起。

  御使們傷透了腦筋。錢氏身世鬧得這么大,始終不發一言實在說不過去,可是真要表示點什么……又發現左右不討好。參帝師俞青松吧,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不說他的門生故舊,只說告一個死人,還是皇帝的老師,贏了未見得有光彩,失敗肯定要遭受罵名。況且欺君欺君,皇帝早就知道錢氏的身份,甚至三十多年裝聾作啞默認了,還怎么以“欺瞞”的罪名參?

  轉過來轉過去,這才發現被欺騙的,從來不是皇帝,而是眾朝臣以及毫不知情的天下百姓!

  律法沒有“欺民”這一條,也沒有說明皇帝騙了臣下該如何如何。滿朝的文武大臣只能把怨氣吞到肚里,假裝……假裝皇帝不是故意的吧!

  隨著錢氏身份的大白,俞錦熙的身世也不再是秘密。他是真正的救駕女的后人,難怪一直受皇帝信任。有心人還猜測,讓俞錦熙姓“俞”,有個堂堂正正的身份,是暗地里的交易?如此,便說得過去了。

  聰明的人此刻十萬分警醒,盯著駙馬府和御史臺。時時刻刻觀望著,預備隨機應變。不過哪里都少不了一些二楞,錢氏身份大白后的第三日,便有人上折參奏了。

  被參的對象不是帝師俞青松。而是俞家滿門上下!

  錢氏到底有沒有救過皇帝,俞家人朝夕相處,能不知道?所以欺君之罪,無論如何也不能單單算到老爺一個人的頭上。要是有罪,大家一起罰!此奏本一上,頓時若石破天驚。自古來禍不及家小妻兒,哪有似這等連仆人也算在內的?竟似一條活路也不給了。

  皇帝……明發了。隨著各地邸報的傳播。天下各地都知道了。目前而言,皇帝的態度十分曖昧不清。對錢氏,默認了快四十年,怎么現在才開始反駁?真想治罪,用什么罪名不能,皇帝為何用這種會傷害他英明名聲的做法呢!令無數琢磨皇帝心思的人,抓破了頭。

  安樂候府。

  俞清瑤看著邸報,憂心忡忡。她一點也不關心錢氏最后的下場。可是暴風雨要來,她分明看到皇帝背后揚起的鐮刀,跟前世一般。要把俞家除之而后快!原來,命運真的是無法抵抗……轉來轉去,還是回到原有的軌道了……

  “唉,瑤兒,你且別擔心。岳父的身份朝野俱知,肯定牽連不到你身上。”

  俞清瑤搖搖頭,前世俞家的倒塌都沒牽連到自己,這輩怕是也不會。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覺得皇帝的心狠辣歹毒,他是天下之主。想讓什么人富有尊貴,那人就能保有地位和財富;想要什么人死,那人就只有凄慘而死一條路!怕人說對付老師又損名譽,就待曾祖父死后清算,為此忍受了錢氏三十多年的“鳩占鵲巢”。

  而景暄也受皇帝的忌憚……

  會不會皇帝在臨死之前,對景暄也做什么?

  一想到那種可怕的情形。俞清瑤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景暄誤會以為妻是懼怕了,連忙擁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放心、放心……”聲音輕柔溫暖。

  夕陽下,夫妻兩人相互依賴著,站在花園的假山后。落日的火燒云把天空熏染得美輪美奐,一行白鶴翱翔而去,似在動人的天空留下一條長長的尾痕。俞清瑤眺望著飛鶴離開的方向,秀美的臉龐上略帶一絲愁容。此時的她以為,俞家倒塌就倒塌了吧,誰的罪過誰領,誰的恩仇誰接。她早就出嫁了,能管多少?她也不想管。她什么都不求,只要夫妻和睦、父女相得,無其他雜事相擾,這輩安安穩穩,便足夠了。

  如果時光能夠停留在這一刻,也許后來種種事情都不會發生。

  參奏俞家滿門的折明發后,有品階低下的小官試探著跟風,同樣參奏俞家人故意欺騙的“欺君”之罪,皇帝留中不發。于是,風向漸漸變了,連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也上本。直到某位三品大臣同樣上奏,惹得皇帝大怒——帝師剛撒手人寰,便要欺凌他的后人了么!

  這一下,打得所有人預料不及!

  難道皇帝還顧念著跟俞老爺的師生情分啊?那以前怎么不說?

  有人打退堂鼓的同時,也有人嗅到了皇帝的真實意思——把矛頭對準帝師是不行的,畢竟有師生名分在,可俞家其他人就不同了!他們對朝廷毫無貢獻,尤其是俞錦哲等人,仗著帝師貪贓枉法、草菅人命,這等蛀蟲,還要留情?禍不及嗣,但嗣本身有罪,就大不一樣了!

  俞錦哲的后半生注定要把牢底坐穿。

  至于當了八年縣令,兩次考評都是優異,守孝過后馬上就能升官的俞軒,倒霉的受人排擠,沒有丟官,但全家都有個“欺君”的罪名,他的仕途算是到頭了。只要一日不了結,他還想三年后回他的官衙做父母官?可能性太低了。

  對俞軒而言,這簡直是從天而降的大禍啊!好端端的,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怎么就“欺君”了?俞錦哲下的大牢,原本他以為三堂叔俞錦熙畢竟是俞家人,不會袖手旁觀,可他的母親長房大夫人很明確的告訴他:俞錦熙不是俞家人,他是被老爺抱回來的。收養的,不是親生便差了一層。再者,大夫人在老宅住了那么多年,知曉不少秘辛,猜測俞錦熙后期跟老爺分道揚鑣,很有可能是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這中間的恩怨糾葛就說不清了,但有一件事情很明顯,那就是俞錦熙肯定不會出手救俞家。

  現在,靠別人都沒用了,只能靠自己!

  俞軒考慮了幾天,決定親自去京城!老爺以前不是留給他幾張泛黃的紙張,寫著門生故舊的名字嗎?此時不用,更待何時!他已經想好了,首先去拜訪老爺的門生,尋一些助力,其次就登門駙馬府——俞錦熙現在不還是姓俞么,只要沒改了姓氏,他就還是俞家人,容不得他隔岸觀火!

  半個月后,俞軒不聲不響的到了京城。

  他早就知道安慶侯府發生的事情,經過時冷冷的看了一眼,心說“該”!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憑什么只有他最倒霉!后宅里藏著兵器都不知道的愚蠢人家,最后竟然還逃過一劫,只是降為“伯爵”,真是太便宜了!而俞家怎么欺君了,皇帝早就打聽過錢氏的一切信息,說起來都是皇帝默許的!

  分別拜訪了老爺的門生后,他們的官職不大,多半是六部的給事中等官員,事涉“帝師”,他們早就想為老師說話了,紛紛答應了。

  俞軒有了底氣,本想立刻尋上駙馬府,但覺得自己還不夠勝券在握,便一轉彎,先去了俞皓的宅。

  俞皓在本家的時候,十分仰慕大堂哥俞軒,覺得他氣宇軒昂、博聞強記,是偶像一般的人物。是以見面后,還有兩三分幼年的情分在,聽說為老爺的名譽而戰,他想了想,沒有拒絕——實在是他現在的身份好尷尬!俞錦熙擺明要跟俞家脫離關系,那他呢?他本來就是不想“身份不明”,才委屈自己放棄皇家孫的榮耀啊!

  且看看,若俞錦熙本來的身份也是見不得的人私生、或是祖上賤籍,他已經有了“詩仙”的美名,還是駙馬,自己可不能耽誤了!若那樣,他還是認回親爹吧!

  俞軒在小堂弟這里得到不少安慰,再去安樂候府尋俞清瑤的時候,便多了七八分底氣。

  他私心里覺得,俞清瑤脾氣孤柺,但她現在已經是侯夫人了,可以說是俞家女兒中嫁的最好的一個,怎么能萬事不管?又不求著她做什么難辦的大事,只要她在三叔哪里美言兩句,自家的事情坐下來慢慢商談,總要把難關過了!

  難道真要把俞家的名聲徹底敗壞,好讓其他俞家的女兒都嫁不出去?那也太歹毒了!俞清瑤若是敢這么做,看他不魚死網破,讓她從此沒臉見人!

  俞軒的想法,本身沒錯,但也要想想他們本來的關系,和他到京城的真正目的。俞清瑤的前世中,但凡他有一點為俞家女兒真心著想,也不會讓后面的幾個妹妹過得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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