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了九十九座山,對于已經習慣翻山越嶺的行人來說,也不在乎多一座了。//78高速更新//說句實在話,俞清瑤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居然并不覺得疼痛。也許是麻木了?知曉景暄對她的利用,遠不如知曉生父俞錦熙暗中想謀害她的絕望,以及心目中純潔美貌善良的母親居然去做外室的震驚。甚至也不如,發現親舅父沐天恩是個花花架,半點政治頭腦也沒的無奈。
她不再去怨艾自身運氣為什么這么“衰”,也不憎恨身邊人一個個都有“第二張面孔”,跪在佛前,她只是誠心誠意的贖罪——但愿真是她上輩欠得債太多,所以今生來還債了。
“祈福”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受罪,然而對于俞清瑤來說,卻是最佳的“療傷”所在。每日里聽暮鼓晨鐘,聽佛法高深的大德念經、講述佛經故事,無事就著然高遠的天空,時間如山澗的流水,嘩嘩的流淌。她的心,在這樣絕對安寧、幽靜的場所,漸漸沉淀下來。過往種種,如昨日死,那些激烈的愛恨交織,都淡化了。
胡嬤嬤依舊“掏心挖肺”的待她,細致入微程度,一個眼神過來,就知道要的是茶還是水,茶要幾分滿,水要幾度熱,都不用說的。可俞清瑤,不覺得感激。阮星盈依舊暗中使的她的小心機,借著端宸幾次來訪,總是拉著俞清瑤在場,或者說一些兩人游山的樂事。俞清瑤,也不覺得難堪。
她甚至覺得自己過去太過“用心”了,哪有那么多的感情去浪費呢?
景暄又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有時是端宸在,有時端宸不在。擁抱的時候。她還是能感覺那滾熱的溫度,熟悉的呼吸,當時覺得沉溺。仿佛快要凍死的人忽然泡進了溫泉里,只想長長久久的呆在里面,不想清醒。可等人走了。她的心就冷下來,理智恢復。
她覺得自己快要裂開了。裂成兩部分。一面是全新的自己,不相信眼睛所見的任何一人,不信耳朵聽見的任何一聲,另一個,則是得過且過——如果清醒需要切膚換骨的痛苦,何必呢?將就著吧!只要她糊涂一點,就還是景暄的妻。再糊涂一點,還是阮星盈的友。再癡呆一點,不還是俞錦熙的女兒嗎?
何必聰明得自討苦吃呢?
金烏一次次升起一次次落下,轉眼漫山遍野的桃花謝了,竹葉青青,再楓樹紅了,果熟了,日在平靜中飛快的過去了一年。
這一年,好生熱鬧。圣人早有言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是自己的事情。修沒修的,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可這齊家卻是個大問題。端宸自負手段,原以為做親王時后宅和平,后、宮不過是個放大的后宅。哪有他搞不定的?不想才三年過去,以前還能糊弄過去的小事,積少成多,量變引起質變,變成驚天大案!
他的嫡,早在即位之初就封了太的周止戈,竟然謀反!
起因是太的母家欒氏,太倒霉了,明明是正經的皇親國戚,卻被新皇后越家壓了一頭。且現在皇后還年輕,生下的兒也是嫡,將來再生幾個,皇帝還年輕著,焉知等不到年幼皇成年那一天?而太,卻一日日大了,不受寵愛的程度朝野盡知!這樣下去,恐怕太地位不穩!
欒氏等不得了。只要皇帝倒臺,那太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欒氏也是正兒八百的外戚,誰還敢小瞧?聯合了一些別有用心之人,謀劃了一場叛亂,趁端宸外出時刺殺——外人說是皇帝“真龍護體”,邪魔外道傷害不得,實情是那進宮的六位美人的背景,早被摸得七七八八,有一位蹦跶的特別厲害的,順藤摸瓜,下個套把膽敢謀害皇帝的要犯給逮住了。
這場弒君案,不過三日就了結了,充分的說明國朝的機器運轉是如何強大,也說明了欒氏是江山日下,連個像樣的主謀者都找不出了。據說太在國監被抓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癡癡呆呆連話都不會說了。宗人府派人前去審問,出來時不得不掬一把同情之淚。
為何,因為欒家幾次跟太接觸,太的態度非常——絕不同意刺殺父皇。太始終相信他的父皇雖然對他不太滿意,但不會廢黜他!知道欒家過得困難,他就給了些銀亮。誰能想到欒家有這些銀兩,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連控制京城侍衛軍的太腰牌,也不是他給的,而是他最相信的胞姐周芷苓帶走的。可憐的周止戈完全是被親人陷害了,以他的名義掀起謀反大旗,他就是給傀儡,絲毫不知!明明是最反對謀奪皇位的,卻得為這場震驚天下的“太謀反案”付出代價!
廣平四年二月,太被廢,幽居北宮管教,終身不得出。
據說太后皇帝震怒,本要明正典刑的——越是至親,越容不得背叛啊!不過大公主周芷苓披發跣足,不是求情,而是把實情坦然相告。為什么謀反,因為她再也忍受不了了!皇帝寵幸奸人,偏疼庶出,對元后嫡嫡女不聞不問,欒家乃是元后的母家,被奴才出身的謝家打壓得無喘息之地!是非不分、尊卑顛倒,倫常不在,豈能怪她和她的太弟弟為生存斗爭一把?
周芷苓也是烈性的,當場拿剪刀抹了喉嚨,怨恨的目光瞪著親生父親,大周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端宸,仿佛這一切都是端宸的錯誤!端宸雖然深恨長女竟然罪犯不赦,可……畢竟是疼愛了多年的女兒。什么時候起,他們的父女、父情緣變成這樣了呢?周芷苓那仇恨的眼神,狠狠的刺傷了他的心。
端宸苦澀無比,到最后也無法下手殺害親生兒,只廢了周止戈為庶人,軟禁起來。欒家則以謀反罪滿門抄斬,女眷充入教坊司。最幸運也是最不幸的周芷苓,抹了脖,眼看一只腳踏入了閻王殿,可惜最后喝孟婆湯的時候還被人救了。就是傷了喉嚨,以后說不得話,得做個嗯嗯咿咿的啞巴。端宸在處置長女的問題上,猶豫不決,一面是國法家法,法法不容,另一面謝貴妃和一雙兒女跪求——求情。謝貴妃多么奸詐啊,謝家的確出身卑微,也確實打壓欒家了,但此一時彼一時!如果她乘勝追擊,固然可以把周芷苓在內的后患全部鏟除,可也在朝野失去了民心人望。還不如求情表現一下呢,讓皇帝知道她的賢惠,讓朝野知曉她的一雙兒女都是寬容大度的。
事情也不出她所料,當她領著皇皇女跪在乾清宮為大公主求情后,朝野方面指責謝家過份的聲音小了。但是,這也給端宸帶來無盡的麻煩。他該怎么處置周芷苓?
殺?不忍!不殺,弒君都能放過,那以后別人有樣學樣怎么辦?
還是入宮不久的馮美人善解人意,嬌小著說自己從小到大,“解決不了的事情就交給別人去做”,提醒了端宸。于是乎,端宸下旨,周芷苓已經嫁為人婦,歸屬東夷,交東夷皇室監管,同時廢黜公主封號——簡而言之,周芷苓不再是大周的公主,但還是東夷的媳婦。如果東夷敢虐待皇帝的女兒,要當心大周的將士!
凡此種種,也算全了父女一場的情分。
不過,這引起了東夷上下的恐慌——把個待罪的公主發還東夷,算怎么?難道大周的老皇帝心心念念征服東夷,吃了一輩虧還不夠,新皇帝也想著接公主的借口繼續攻打東夷嗎?先前說過,東夷的皇室其實并不強大,國家的政權都在幾大世家大族手中。他們不在乎周芷苓公主還是庶人的身份,在乎的是自家的權勢能不能長久的保存下去!
周芷苓進入東夷境內不久,另一批人馬悄悄的潛入大周領土,不著痕跡的聯系到了安樂候府。安樂候齊景暄,把人介紹給了齊景昕,至此,有一種風云變幻,令人目不暇接。
后、宮的勢力分班很是影響前朝。要說謝貴妃在這次“太謀反”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旁人怎么曉得?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她的兒周止息,不費吹灰之力就成了下一任太的繼任人選,呼聲最高!其他的皇,要么生母出身太低——玩物一樣送來送去的歌姬,生育出來的皇天生就低一層。要么,太年幼,皇后的兒的確是嫡,可病怏怏的,能不能活到成年還是個疑問呢!總不能把江山交給一個隨時會死翹翹的皇吧。
端宸的確有意聰慧的二皇繼承大統,不過在惠安太后哪里,被駁了回來。笑話,惠安太會正愁著沒辦法打壓謝貴妃呢,如果讓她的兒成了太,以后還有自己說話的份嗎?理由是現成的,有嫡!況且皇帝還年輕,急著立太做什么?是不是詛咒皇帝命不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