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昕萬萬沒有想到,事到臨頭,素來沉穩可信的景暄,居然丟下一句“我不能”就落荒而逃了!他心理熊熊的火焰那個燃燒啊,焦灼加上氣憤,這么好的時機錯過了,再想尋下一個類似這般毫無痕跡的,只需要順水推舟就能達到目的的,太難!不行,錯過了他怕是后悔一輩!此路不通,那就找另外一條吧!
把俞清瑤身邊的人算來算去,嘿嘿,這個女人還真是“天煞孤星”,竟然一個親近信賴的都沒有!生父不說了,不知為什么事情鬧掰了,駙馬府那邊的人全部可以排除;安樂候府呢,大小侍婢乃至于貼身乳母,沒見一個忠心為主的,俞清瑤只要不傻,就不會對她們的話有多信服;母舅一家安慶侯府呢,沐天恩是個愛好奇石、不事生產、沒什么主見頭腦的,杜氏打交道的不多,但沒有血緣關系的舅母跟外甥女,想來也就是面情而已。////葉(..)倒是沐薄言,聽說俞清瑤在閨閣時與他相處和睦,還險些嫁了表兄,不如……等等!正因為曾有婚約,如今沐薄言有了嬌妻愛,行事才會更謹慎,使他勸俞清瑤接近皇帝,給的好處不夠,他輕易不會點頭答應;可給的好處太多,卻一定會引起懷疑!
這條路也封死了!
唉,難道要他親自出馬?
景昕對勸服俞清瑤的勝算,毫無把握。他現在有些悔意了,早知道就不跟這個頭發長的女人一般見識,鬧得關系如此僵硬,彼此一見面就跟仇人似地,分外眼紅。也許是老天堪憐,他反復糾結了兩三天。有一個人主動解決了他的難題。
效果呢,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一萬倍。
端宸五年的上元節第393章臺的事情幾乎絕跡。何況端王府這樣門禁森嚴的人家!她們一定事先謀劃好了,杜絕任何意外的發生——所以那替代娘的假道姑,早早選定了,送到王府。而母親,當時還沒有死,因為不確定舅舅府里或者其他女眷的拜訪,那替代品會不會露出馬腳。娘親真正死亡的時候,大約是先帝露出明確的旨意,選定陛下為‘皇太弟’的時候!”
“呵呵,母親一生柔弱良善,不曾起過一點害人的心思,她唯一的錯,就是愛上一個不該愛、不值得愛的人!那個人登上九五之尊之時,就是她命喪之刻!陛下,他好狠的心啊!不顧多年情分,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人害死……我查過了,當時的端王府門禁非常嚴,但凡采買都是有三四撥人探看。葉所有出入車輛,除了陛下所用,其他都是經過幾輪查探——只有一樣不會細致的檢查。快要病死的人!尤其是得了治不好的癆病!她們故意把幾個得了女兒癆的人跟娘親關在一起,然后一起送出了王府——還美名其曰送到外面修養,養好了就回來。娘親的身體。多少人細心照顧還恐不周,跟那些病人混在一起。恐怕不用多費力氣就達到她們陰毒的目的!
怕她的衣著首飾華美引起別人奇怪,她們給娘換上了最卑賤的下人衣裳,她以前用過的衣裳差不多都燒了。不是那場大火,而是之前,就燒得差不多了!這點燃燒過的布料,是那位替代品的假道姑偷偷藏起的,她怕被人秋后算賬。自己身份卑微承受不了罪責,就把這點布料送到外面可靠的人手。被弟弟好不容易找到了!”
“還有這根簪……說出來姐姐恐怕不相信,是那時得了女兒癆一起被送出端王府的一個人手中得來。那個人命大,茍延殘喘兩三年,年前也真的一病嗚呼。死前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說自己被人關在謝家的外宅時,同屋的得病女人,手里緊緊握著這根簪,被搶走后,不哭不鬧。只要了熱菜熱水,硬逼著自己吃了,苦苦熬了三個日夜,最后咽氣的時候還眼巴巴望著窗戶呢!嗚嗚……”
俞皓一邊哭訴一邊錘地。“我的親娘啊,你一定在等,等人去救你。可憐你死的時候沒有兒女在旁邊,跟一群下賤的癆病侍女呆在一屋,吃喝拉撒都在一處……你那么高潔,怎么能忍了下去,活活受罪啊!到死,你也沒等到一個人去救……”
“兒不孝,沒找到你的骨灰——她們把你當癆病侍婢一起燒成了灰,撒到城外的亂葬崗里。這把土,是兒帶回來的,娘,兒無用,連您的尸身也找不到,都是兒的錯!當初就該死死攔著您不要進端王府的……”
說實話,俞皓跟俞清瑤是同母所出,然而兩個人的演技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感謝支持小說]俞清瑤真心想欺騙什么人,恐怕不用多少時間就自己先露了馬腳。而俞皓呢,他想做什么人,就是什么人。此刻的他,簡直是活脫脫的孝附身,只看他鼻涕眼淚一起流,錘地的拳頭都砸出血來,那挖心挖肺、痛不欲生的模樣,誰敢說他不真心?
至于他所說的真相么……應該至少有八成是真的。[]
若是一查就能查探出來的虛假,他這么聰明,怎么愚蠢到俞清瑤和端宸面前賣弄?
大約是他的表演太過真實了,把沐天華臨死前一刻還抱著期望,“眼巴巴看著窗口”,最后咽氣的時候被人當成癆病死的侍女,一把火燒成了灰——越是簡潔簡單,那慘烈的感覺就越濃烈,一瞬間擊中心房,痛得整個人冷顫不止。
想沐天華活著的時候,是何等風華絕代?公認的京城明珠,三十歲后仍舊無人敢在她面前自稱“美貌”,能不自慚形愧的就算出眾的美人了。五官容顏幾分肖想她的女兒,也不過是拙劣的翻版,世上再也尋不到她的超然脫俗、氣質若仙。她美了一輩,結果到死,卻連尸身都保不住,化成一堆灰燼!她嬌生慣養了一輩,臨死何其無助傷心!
苦苦期待那個人來拯救,可到底也沒等到啊!
俞清瑤搖搖晃晃站起來,不知為何,腦中浮起的卻是大紅喜堂,滿眼紅艷艷的,新郎的胸口帶著大紅花,那大紅花在她眼前飛來飛去,最后撞進她的心,火熱的血流出來,流干流盡——她死了。死不瞑目。
今生沐天華的冤屈,還有昭雪的那天,可她的前世,死也是白死了,她滿腹的委屈和心酸痛苦,又該如何論?
今生沐天華還有可等可盼的人,她的前世呢,大約也不過是破草席卷著尸身丟盡亂葬崗罷!
心劇烈的收縮,俞清瑤臉色蒼白,眼前陣陣發黑,很快就昏倒了。
俞皓表演結束。
他呆呆看著姐姐昏厥中仍舊痛苦的皺眉,神情不知怎么,有股舒暢感,咧著嘴勾了唇,隨即才爬過去,“驚叫”道。“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快來人啊!來人!”
端宸對沐天華的感情,其實比俞清瑤對她母親的深多了。之所以先前忍下不問。是覺得自己明明放棄了,就不該優柔寡斷、反復無常。沒人在他面前說沐天華到底怎么死的,他就假裝霓裳多愁多病身。也許是壽命到了,病死了呢?自我催眠了五年。待俞皓毫不留情的揭開這道傷疤。端宸才驚覺,原來霓裳從來不曾消失。
他的心,一直不曾遺忘,霓裳給她的全部溫暖和愛。
后、宮有無數女人,鮮妍明媚的多了,可那些怎么能跟霓裳比呢?霓裳的笑,是只為他一人盛放的花。霓裳的淚。是只為他一人凝聚的珍珠。霓裳是那么真、那么毫無保留的愛著他,還能有第二個女人么?沒了,再也沒有了!霓裳是獨一無二的。
他失去的……他的摯愛。
也是這世間最美麗的珍寶。
回到宮廷的端宸,毫無疑問,再也無法從高高在上的龍椅上得到力量,摒棄他內心的強大思念——就算他說一萬遍,霓裳已經不在了,應該向前看,不能翻舊帳壞了人心。可是為什么,一閉上眼。眼前都是霓裳微笑著,在窗后滿臉癡癡等待他的模樣。
他有多思念,心底就有多少怨結。
這怨,既是針對皇太后惠安。同時也是貴妃謝氏。因為他實在按捺不住,讓人去了埋葬沐天華的亂葬崗,發現四周竟然有一些古怪東西,找人問過,才知道那時惡毒巫咒——詛咒永世不得超生!誰,誰會這么恨霓裳,害她死了還不夠,要詛咒她永墜阿鼻地獄?
貴妃謝氏的好日到頭了。
端宸派人打探亂葬崗的時候,她身邊就有人得到消息。當夜,她枯坐了一夜,直到天明。
為什么,為什么要謀害沐天華?原因太簡單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端王妃自己把自己吊死了,最大的障礙自動清除了,這才激起她的野心。新進府的正妃無論心機還是寵愛,遠遠不如,只有沐天華一死,她就是端王府第一人——也是后、宮第一人。至于端宸會不會秋后算賬,她本以為有皇太后參與,端宸自己也默許了,大概……能等到她的兒長大吧。
等她兒長大成人,封了王爵,那算賬不算賬,也沒什么好在意了。
誰知道,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這一刻,她好恨!恨老天為什么戲弄人,生出沐天華這樣的女人做她一輩的情敵,也恨端宸的癡情,都五年了,還不能淡忘!更恨自己,為什么做不了讓端宸癡心的對象?
身處權勢中心,再多的情愛都會變了味——比若謝貴妃,她十歲跟了端宸,一腔真情都付了出去、論感情,何嘗比沐天華對端宸的差了?不同的是,后者可以隨心所欲的表達心中的愛意,而前者卻不得不受身份卑賤的束縛。
不過,再多的情愛,也并不代表知曉端宸有對付她之心后,會主動放棄自救的權力。
她選擇了,先發制人。
她背后的家族都依附在端宸身上,一旦端宸下定決心,她難逃一死,身后的娘家差不離也是抄家滅族!可想而知她的兩個孩,到時候什么都晚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而一搏!
“太謀反”過去不到半年,新一輪的“秦王謀逆”又爆發了。因為事發時太突然了,誰也沒想到,二皇秦王是皇帝最寵愛的皇,聰慧過人,且虛心待人,有端宸做親王時的風采。而皇后的嫡出生一年,已經病危三次,朝野都有認知,怕是嫡出一脈困難,那二皇上位的可能性到達八成!何必謀逆?何苦謀逆?再等個三五年,不愁太之位不落入他的囊中啊!
外人當然不知,謝貴妃什么都有,就是沒有時間了。
這次謀逆牽連極廣,因謝家上位后,謝家的諸多女兒以及男孫,都結了不錯的親家。還有謝家人的故交,友朋,加上門人清客,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扯扯出很多頗有權勢的人家。端宸再一次被親生兒的背叛傷透了心,這一次,他決定不留情,皇家就該有皇家的規矩,不能顧念私情不顧國法,命人按照律法處決周止息——免了后來的兒有樣學樣。
而惠安太后出來求情了——她只想打壓謝貴妃,沒想過徹底把謝貴妃一系全部清除啊!再說除去后妃可以,親孫那么大了,怎么能說殺就殺?一口咬定,里面有冤情,必須發回重審。
草擬記錄圣旨的中書舍人,也在一旁勸說端宸,誅殺親有違天倫,恐后世春秋嚴苛,落下罵名。端宸登基以后一向寬仁,何必為此事損害了自己的百年后的清譽?不得已收回成命,命刑部再審。(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去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