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晚春的夜來的很早，七點屋外漆黑一片。
閑云齋一間包廂里，五個人圍坐在小圓桌前。
周超默默觀察幾人，除了上午見過的于奇正，另外兩個男人都是師兄蕭軍的大學同窗，其中一個頂著錚亮的光頭，左側臉頰有塊小小的紅色胎記，叫曹靜安，廣云市第三醫院消化科的主任，見面后他的嘴就沒停過，不僅話癆，四十幾了嘴里還時不時飚葷段子。
不過，當另外一個人出現后，曹靜安安靜的像只鵪鶉。
單常山，廣云市一附院心內科主任，國字臉，濃粗眉，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頭蓬松茂密的頭發，一點也不像主任醫師該有的發量。
周超也不知道為什么單常山一進來熱鬧的場面瞬間陷入安靜，師兄幾個人似乎對他很是敬畏。
“都別坐著，吃吧，說起來我們也有好長時間沒聚了。”
單常山一說話，幾個人同時松了口氣。
“對對對，老大說的是，大家難得聚一次，小周是吧，別拘謹，你是三哥的師弟，就是我們的師弟，來，這韭菜給你，像你這個年紀就應該多吃點韭菜，要保證彈藥充足啊。”
曹靜安最為活絡，直接站起來把一盤韭菜端到周超面前，不忘敦敦教誨。
“老四，你別嚇著小周，還是好好考慮你自己吧，我們宿舍就你頭發掉光。”于奇正諷刺道。
“切，我這叫聰明絕頂。”曹靜安摸了吧光頭，余光看到對面單常山濃密的頭發，嘴角一抽，補充道：“當然如老大這般才是最牛掰的。”
“來，老大，吃個獅子頭。”
單常山臉一沉，他最聽不得別人在他面前提獅子頭三個字。
“你說話，我用針把你嘴給縫起來。”
瞬間，曹靜安乖乖把嘴閉上，只是眼角的笑意和臉上的輕松從容，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錯。
酒過三巡，桌上的氣氛熱切不少。
周超在后面才知道為什么單常山一出現幾人都不敢說話，并不是怕，也不是敬畏，而是尊重。大學時只要宿舍成員被欺負，他第一個挺身而出，有一次蕭軍同時和一個男生追求一位女生，女生更中意蕭軍，結果這個男生找人打了他一頓，這事被單常山得知，二話不說操場約架。
等蕭軍等人趕過來的時候，單常山一個人挑了對面五個，當然也為此背了處分。
周超偷偷看了師兄一眼，想不到平時不茍言笑的師兄竟然也有這樣的風流韻事。
“老三，這次你們來廣云，是因為評比的事情吧。”單常山放下筷子，看向蕭軍道。
“嗯，我老師交代我的事情就差最后一步，本來心里還有點把握的，時間卻突然提前了。”
單常山沉默幾秒，道：“這樣，明天我也去看看，不過這種事情存在內幕的概率很低。”
“我知道，只能看天意了。”
周超到最后才想明白，感情這次聚餐不僅僅是為了聯絡感情，還對這次衛生系統評比存在疑慮。單常山三個人在廣云都有一定影響力，他們這是來為蕭軍站場子的。
一餐簡單的聚會持續到晚上十一點方才散場。
回到酒店周超早早睡下，蕭軍所在的房間燈光一直亮到第二天。
早晨起來，周超看到師兄明晃晃的黑眼圈，吃驚道：“師兄，你昨晚沒睡？”
“嗯，趕緊洗漱，八點還要去衛生局進行審核。”
周超收拾好后，蕭軍和沈開城已經在一樓大堂。
酒店離衛生局很近，三人步行過去，路上遇到不少趕來的同行，相比昨天，今天大家相互間僅僅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會議室，安靜的有些可怕，排名多少涉及到后面一年市里對各個醫院的撥款，容不得半年疏忽。
程保國一出現，熱烈的掌聲驀然響起。
他雙手微微虛按，對著話筒道：“昨天工作人員整理了各個醫院的年度報表，大家可以看一下。”
說完，背后的顯示屏出現一張寫有醫院及數字的表格浮現出來。
排在第一位的不用說自然是廣云一附院，緊跟其后的是二附院、三附院，同為三甲醫院的廣云中醫院位居第七位。
報表一出，現場的氣氛瞬間熱鬧無比。
“哈哈哈，我們醫院排進了前五十，比去年提升了三個名次。”
“唉，我們醫院的病人越來越少了。”
“咦，吉明縣中醫院應該是二甲吧，居然進了前一百。”
蕭軍和沈開城看到報表上吉明縣的名字，興奮的重重握拳。
吉明縣中醫院是眾多二甲中醫院中唯一一個進入前一百的，其它中醫院的年營業額比同區人民醫院低一半，唯有吉明縣反超人民醫院一半還多。
一份簡單的報表就能夠看出人們普遍更愿意接受西醫，而吉明縣中醫院的出現，讓不少人看到曙光。
“程局長，我有話要說。”忽然，一人站起來看向主席臺的程保國：“我認為吉明縣中醫院這份報表摻了水，試問一個中醫院的年額怎么可能比兩個人民醫院加起來還多。”
說話之人，來自廣云市一家二甲醫院，他們醫院的排名剛好在吉明縣下面，一百零一位。
沈開城等人還沒說話，邊上其它中醫院的人反倒率先開口。
“怎么，照你這意思，中醫就一定不如西醫了。”
這話直接就把問題推倒矛盾中心，擠成一堆的人眨眼間分成兩派。
“中醫如何，西醫如何，看報表就知道，你們中醫院每年拿那么多錢，結果能看幾個病人，再說了你們中醫院頂了個中醫的名頭，不還是用西醫。”
“你們西醫就牛逼了，來一個病人就做大量的檢查，然后開一大堆昂貴的藥物，找出患者各種致病原因，結果不還是治不好。”
“呵呵，我們都治不好你們中醫難道還能治好？最起碼我們讓患者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對，我們中醫就是讓人活的糊涂，你們呢，讓人死的明白。”
突然，西醫陣營有人不小心撞倒凳子，然后……
中醫陣營二話不說沖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