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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叛亂

  韋淵可沒功夫嘆氣,督著大船速行。要講究看人看事情,韋舅爺自認為比皇帝看的要深入。

  有游寇習氣的人就是這個樣子,便宜比天還要大,也許朝廷以往給他們的供應是有些拮據,他們一定認為每個落水金軍的兜兒里都揣著點好貨。

  韋淵吩咐道,“我們不必等他們了,快去黃天蕩。”

  最先趕回黃天蕩的是韋淵的樓船,此時黃天蕩外已是一片紛亂的戰場,江面上黑壓壓的,大大小小的船只糾纏在一起,小船都是金軍的,有北邊趕來接應的,更有從黃天蕩沖出來的完顏宗弼的船只。

  韓世忠留下的一半戰船在江面上左抵右擋,因為沒有風,大船行動遲緩笨拙,有的船帆已經著了火,烈焰騰空,燒的纜斷帆毀,江面上數道黑煙豎直而上。

  船上的宋軍在火焰的炙烤下、在船桅帆桿爆燃的“劈剝”聲中從江中打水,一邊救火,一邊作戰,拍竿將近處經過的小船打翻了不知多少,遠處的就管不了。

  數不清的落水金兵在江中溺斃,浮尸順流而下,有幸抱住一塊破船板的同伴對他們無能為力。

  金軍只把燃了火的箭支往大船上射去,然后操縱著小船,靈活的躲開大船往江北進發,一大片的螞蟻頭都不回,從一只只甲殼蟲的身邊一越而過,簡直攔都攔不住,也根本沒法兒再攔了。

  韋淵直著眼睛不知想啥,耳邊充斥著雙方的吶喊,覺著這聲音離他己好遠。

  但在樓船下邊經過的小船上,他又能很近的將每一名金軍的面孔看得異常真切,有的金軍小校在船里坐著往他這里射箭,韋淵連躲都不知道躲,他沒見過這種場面。

  有手下將兩面盾牌擋在韋舅爺的身前,“舅爺,怎么辦?”

  韋淵腦袋里想的都是趙構,他手扶著爵室的女墻正往江北看,此時回過神來,喊道,“有什么好問的,射他們!我們也往江北去,貼近了看一看。”

  堵了一個多月的完顏宗弼,就這么跑了。

  一上了北岸便是金軍騎兵的天下,江邊堆積了大大小小的船只,金軍人馬紛雜的一躍上岸,從船艙中搬卸貨物。

  宋軍的水軍只能在離岸不遠的地方看著,再也無能為力,韓世忠率船趕到后痛心疾首。

  在那片被金軍棄掉的船只邊上,宋軍看到了兩艘和韋舅爺所乘的一模一樣的樓船,但樓船的甲板上邊空蕩蕩的,再也看不到一個人。

  韋淵在心底里痛呼道,“陛下!”

  他拔刀在手便想抹脖子,被手下人一把將刀奪了過去。

  有拖在后邊的數十艘金軍小船,此時還在拼著命的往江北搖櫓,有的人拖著馬尾巴濕漉漉地上岸,沒人再有心思去管他們。

  黃天蕩一戰,是金軍,更是完顏宗弼出道以來第一次大敗。

  他沒想到,宋國小朝廷還有這樣的膽量和力量,盤踞著半壁江山,還敢與他作正面的對抗,給他凌厲的一擊。

  在黃天蕩損失了一千五百多人,在將軍嶺他損失了兩千五百人,而且都是以往作戰中那些表現最為驍勇的,過了個江,又損失了近三萬人。

  每一想起這些數目,完顏宗弼就像讓人拔了幾根肋骨。

  從江南掠來的東西倒是都帶回來了,但他率領的可是雄糾糾十萬鐵騎,回來時六萬多人,三成多的人還成了步下兵。

  回去后怎么向上京報告戰果?

  他領著疲憊不堪的隊伍往北走,內心里失魂落魄,還要硬挺著胸脯子,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以死謝罪。

  好不容易捱到了六合縣地面,宗弼吩咐就地扎營,讓那些黃瘦羸弱、拼死逃出來的手下好好歇一歇先。

  不管怎么說,總算站到了江北土地上了,從戰略上講也不能算完敗。

  江北接應宗弼的人馬隸屬不一,歸誰管的都有,聽著處處都有怨氣。

  宗弼知道,他們把淮南各處的繳獲幾乎都扔掉了,在渡江接應時損失也不小,此時一定都在埋怨他舍命沒舍財。

  宗弼苦笑,與其在那些搖晃不已的小船上挨射,火光沖天的,馬會跳水,金子可不會。

  這些人都是臨時湊集起來的,接應四太子過江了他們還不走,此時這一堆兒、那一堆兒,在宗弼主營的外圍屯扎下來,生怕四太子扛起包裹跑了。

  到處死氣沉沉,又醞釀著暴躁不安的氣氛。

  宗弼說,“快去將各部的首領都叫到我的大營來。”

  完顏宗弼指著那些東西對他們道,“都看到了沒有,全都是金銀、珠寶、價值連城的玉器、還有這些,這些,過了江它們才真真正正是我們的!不是本王自己的!所有陣亡的人都有豐厚的撫恤,有功的人都有獎賞,不過我們至少要順順當當走回汴梁!”

  回應他這話的偏偏是遠處的一陣動蕩,有廝殺之聲傳來,部下稟報說,“四殿下,不知是哪一部落的人馬發生了嘩變!”

  完顏宗弼出帳往那個方向看,果然是自己的人打起來了。

  窮極思變,窮的,金子會讓他們安分下來。

  完顏宗弼懶的去管,吩咐手下一個年長的孛堇帶人去制止,此人善騎善射,說年紀大其實也就四十來歲,經驗、體力正是無所阻擋的時候。

  但是騷動依然未停止,孛堇帶去的殘兵很快跑回來了,孛堇沒回來,被嘩變的一小隊人馬斬殺于亂軍之中。

  四太子這才有所警覺,打起精神問,“是哪一部落的?打聽清楚了沒有?”

  “四殿下,我們看他們打的是來流部旗子,為首的是個謀克!”

  來流部也算女真①,而且同屬生女真,他們不該做出這種自亂之事。

  完顏宗弼大怒,心說你們還不如別來呢,留在汴梁周邊搶搶劫該多好,這不是來接應我,是來趁火打劫的,看我落魄了是不是!

  他打起精神抄起那柄金雀開山斧,率著親兵直奔騷亂之地。

  在從西到東不足十里的地帶上,不計其數的倒斃著他手底下剛剛上了岸的軍士,有人斷胳膊斷腿的呻呤,臥伏在地下一邊痛哭一邊詛咒來流部:

  “四殿下,你要為我們作主,方才我們根本沒防備,他們騎馬馳過來便朝我們下了家伙!”

  完顏宗弼氣炸了肺,“看清了沒有,他們領隊的是誰,我要捉了他們押回上京請四叔活剮了他!”

  “殿下,我看清楚了,是一個謀克,一個蒲里衍,只帶了兩百來人,一個黑大個子,一個小白臉子,都是使著槍,我們孛堇上前去還沒把刀舉起來呢,便讓小白臉一槍給刺死了!嗚——嗚嗚——咩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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