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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銀一大錠

  拆了奉集縣橋,趙構率著高寵、張憲、御營司馬統領,兩百騎兵和十二架車子,沿著河陽一側向前疾行。

  橋北十五里外是個小渡口,沒有棧橋,河邊的泥濘處只有兩塊大石墊腳,在對岸泊著一條小船,船有流民們乘坐的那條船一半大小,一位老船夫懶洋洋的坐在石頭上。

  趙構示意,馬統領將船喊到河這邊來,對他道,“四太子將你的船征用了,周邊還有別的船嗎?”

  老船夫一百個不樂意,但不敢反抗四太子,翻著眼睛好像在想事。

  趙構說,“你只須在這里等著,后邊自會有人給你船資,我們一兩天便打此處返回,到時候船仍是你的。”

  船夫這才說,“附近再也沒有船了,小人家在對岸,讓我如何回去?”

  趙構身邊沒有筆墨,看到了近岸一棵大樹,一個人都抱不過來的樣子。

  他提馬過去,揮動金雀斧在樹干上一人高的地方劈了一塊平面,露著白白的樹芯,然后笑著對張憲勾了下手。

  張憲會意,下馬掏了匕首,在那塊平面上刻下了“雖能必讓,然后為基”,字跡入木三分,扭著頭看皇帝,“給他多少?”

  趙構說,“一大錠吧。”

  于是張憲又在上方刻了,“銀一大錠,”對船夫道,“你在這里等著,后邊若有大船經過時,你就喊他們給你銀子。”

  船夫原以為他的寶貝船從今天起也就算沒有了,但是看這些金將拿了船,又鄭重其事的在樹上刻字,而且還是“一大錠”,心中又有了希望。

  他看這些人刻了字,拉起船要走,又主動對趙構說道,“遼河往上走再沒有橋了,但還有六處渡口,船都沒我的大。”

  趙構回到樹底下,剛才劈平過的地方都刻滿了,于是揮斧又在底下劈出一小塊來,揮揮手,“再給他加一錠!”

  張憲又在底下刻上,“加銀一錠”。

  身后,老船夫道,“但百里之外還有沒有橋和渡口,小人就不知道了。”

  馬統領對他道,“多謝老漢,你等著吧。”

  馬隊飛快地往上游馳走后,船夫坐在樹底下往下游看,河面上什么都沒有,半個時辰后下了瓢潑大雨,他沒處去,一夜寸步不離大樹。

  天亮后去看樹上的字跡仍在,覺著這些人沒必要如此像模像樣的坑一個船夫,他覺著字跡很不醒目,便到河邊摳了漆黑的淤泥,一手托著泥,另一只手將泥往刻痕里抹。

  一直抹到日上三竿,只聽著身后河浪翻動之聲,扭頭一看驚的目瞪口呆!

  五艘大船桅桿高聳,上頭掛著大金國的旗幟,船舷像銅山縣的城墻那么高,上邊的女墻后邊人只露著半截身子。

  船夫興奮異常,跑到開闊地方朝著船上揮手喊叫。

  船上很快注意到他,居然為一個不知名的船夫在河心里停下了。

  原來在頭一艘大船的后邊還藏著一條船,比那五條船可小多了,那也比他剛剛被征走的船大出去不少,五六十個金軍將它劃到岸邊來,伸著脖子往樹上看,然后回去稟報。

  船夫又等了一會,第二艘大船上有個人一揚手,亮閃閃的兩大錠銀子凌空飛落到他腳底下。

  他歡天喜地的揀起來,也不知道一錠有多少,發財啦。

  趙構再往上走到四十里的時候,一直陰著的天開始下雨,最后越下越大,睜不開眼睛,道路并非僅是一個泥滑了得,而且還粘稠無比,半人高的車輪都粘的跟葫蘆似的,行進極為費力。

  趙構渾身精濕,也沒處躲避,想的卻是這里離著韓州越來越近,那里的風土大概也就是這樣子,那么囚禁于韓州的那些人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呢?

  也不知此時此刻,淋著自己的這場雨下沒下到韓州去,邢秉懿和田春羅、姜醉媚,她們在這樣的天氣里又在干什么,為什么在淮河上金兀術從沒提到過姜醉媚一句呢?

  然后再想自己比原來那個康王到底多了什么。

  走出去百十步,趙構也沒想明白,黃天蕩真真實實的發生了大戰,淮河岸邊真真實實的站過黑壓壓的金軍,他身邊的人還是這些人。

  沒有核蛋坦克,手里也不可能端上機關槍,但是,此刻的臨安大內,樹頂的烏鴉肯定依然在叫著,趙構和吳芍藥卻沒在大內。

  最終他只有一個結論,他只比原來的那個人多做了一個決定——

  親征黃天蕩。

  從做出那個決定開始,什么都開始發生了變化,嚴重脫離了原來的軌跡。

  最后又想到了大宋的那位道君皇帝父子,想象他們二人扛著鋤頭、握慣了畫筆的手在雨后的韓州鋤地,會是什么畫風。

  雨住以后,他們又走了二十里,河道向西一折,兩岸青峰對峙,估計著韓世忠水師的兩艘巨艦不可能再往前走了。

  按著婁室的話說,他們離著韓州真的是不遠了。

  這處水流湍急的峽口只有兩三里長,再往前又是一馬平川地帶,河面也寬,但就是這處峽口,讓他們兩艘最大的船不得不止步于此。

  右岸埋著一塊界碑,又是遼文:“銅山縣”。

  他留下兩人在這里等著船隊,其他人帶著馬車和那條小船直奔峽口外馳去。

  此時又是黃昏,殘陽似血。

  金國四太子率著一千人的馬隊風馳電掣到達錦州,換馬,一邊跑一邊吃干糧。

  完顏宗翰到達了灤州。

  而吳芍藥的船隊抵達了銅山峽口。

  按著趙九哥留下兩人的提示,船隊駛入峽口之后,兩艘巨艦便在界碑處泊穩,用粗大的纜繩將船拉住岸上的大樹,不走了。

  這里的遼河在山里回了一下,南岸的峭壁上樹木叢生難以攀越,船進去以后躲在河灣里,從對岸什么都看不到。

  按著九哥的意思,吳娘子讓岳云留在大船上,又是王妃們又是婁室夫人們,不能帶她們去韓州添亂,她們若問起來便由岳云解釋。

  這兩艘大船回去時人可不會少裝,誰都知道它們的重要。

  吳娘子率著其余的船往上游走后,岳云吩咐水師派一部人上岸,在陛下和吳娘子返回之前,兩岸的山上,凡是能看到河心船只的地帶全部警戒,樵夫什么的一概不準進入。

  然后就是靜靜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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