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臨走的時候沒給她說過這種狀況,如果他們真遇到了麻煩不能脫身,她該怎么去相援?
拋下邢秉懿不管不顧去增援嗎?邢秉懿是九哥來韓州最想救的人,他寧可自己有危險也一定不會同意的。
九哥也不會同意吳芍藥去涉險,因為他說過,不許吳芍藥離開他身邊一斧子的距離,他說過吳芍藥是最好的,說有些時候吳芍藥也是累贅。
可現在都離著多少個斧柄子遠了!
九哥一定也在擔心著她,要是能早回來的話,他絕對不會耽擱這么久的,一定是有麻煩了。
如果連高寵和張憲都不成,她這點兒人去了還是白搭。
真的出現這種最壞的情形,她護送著邢秉懿這些人趕緊跑到海上去才是最理智的對策。
可是拋下九哥帶著這些人抽身而走,吳芍藥又不愿意。
那往后數不清的漫長而狐獨的日子里,可就再也沒有這樣的人、肯趟著水去給她采白芍藥花了,就算有人肯給她采,她也不愿意要啊。
船師在針房里看了有好一陣兒。
他輕輕走過來,站在吳芍藥兩三步開外的地方,關切地問道,“吳娘子,小人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吳娘子手里握著她的弓,急切地轉向船師,臉上還掛著淚光,“大哥你講。”
船師趕緊低了頭,躬身退了一步道,“小人的徒弟說想去臨津倚一趟,他跑的快,也不必像騎馬那樣動靜大,招眼,小人看他挺機靈的,不會誤了娘子的事。”
吳娘子此時什么都不往好處想,至少得跟臨津倚聯系上,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動靜不能大,沒有誰比小徒弟更合適了。
船師的小徒弟立刻到了,吳芍藥對他道,“路上小心點,你到了臨津倚,先打量好了守著的還是不是我們的人,是了你再現身,”
“嗯!”
“如果他們也沒有陛下的消息,你在那里等著他們打探回來,然后你再將消息帶回來!”
“嗯!”
“如果在去臨津倚的半路上就有變故……比如遇到的不是我們的人,你就先躲好,然后就回來吧,”吳芍藥說著,話就哽住了。
她說一句,船師的小徒弟嗯一聲,“吳娘子你就放心吧。”
說罷便下了船,朝船上揮了揮手,一轉身,悄無聲息地跑入深深的夜色之中。
臨津倚的石頭城堡矗立在清河岸邊,緊扼住過河往韓州去的一座木橋。
留在這里的是三十個御營司侍衛,還有高寵、張憲的兩個輕傷的騎兵。
人已送了三撥兒,車和馬返回來再次北去,之后居然很久沒有動靜。
天都黑透了,有人低聲的嘀咕,“陛下和高將軍他們可別遇到麻煩,我們怎么辦?臨津倚的這點兒人可不夠干啥的。”
這里是韓州父老去東平渡的必經之路,不能有一絲的動搖,三十個人守著這么多的小船,唯一的任務就是確保臨津倚不失。
張二哥左臂中了刀,和另一個腿上負傷的人留在這里。
他說,“都別慌,這才哪到哪兒,都守好了,我腿沒傷,等我去北邊看看。”
腿上負傷的騎兵說,“我料定沒什么,北邊太安靜了不像有事,我們安心等張二哥回來。”
又道,“陛下到了必有動靜,我們都盯好了,只要陛下領人過了這座小橋,我們想拆了它就不必再麻煩高將軍動手了吧?金軍就是有一千人追過來又徒奈我何。”
石堡內很快平靜下來,侍衛們決定在堡上留著五個觀望,剩下的都守著橋,研究拆的時候從哪里下手。
四百九十六名金軍騎兵往北走了很遠,總算找到了一處理想的地段,兩邊的山峰同時往河邊收攏,最后逼近到岸邊來。
左岸的坡頂上有三塊巨大的石頭,被他們四百多人好不容易放下來了,大石轟隆隆地砸入河中,沖天的水浪都被潑到對岸去了。
他們跑到岸邊來看,大石滾下去的地方,樹木荊棘都被被撞斷了,有兩塊石頭看不見落到了哪兒,只有那塊不知有幾千斤重的最大的一塊,恰好在河心中央露著一半,不知道的還以為原本它就在那兒,將河水分成了兩股洪流。
這可是他們最費事的一塊,二十個人在底下好不容易把它挖松了,四十多人在上面推。
領頭的金軍點著頭說,“嗯!就算老頭兒說的真有那么大的船,注定它從兩邊都繞不過去了。”
沿著河道再往前行,路漸漸的陡峭起來,開始是兩匹馬可以并排走,后來一匹馬回身都困難了,河對岸倒是還有路,過了奉集橋便可走到那條路上去,可是橋沒有了。
他們走的這一邊終于不能再走了,水邊聳立著直上直下的一面峭壁,河道拐到它后面去,半寸寬的路也沒有了。
這么多的馬匹根本不能翻越大山,頭目說,“我們原路回奉集橋,走大路去與四太子匯合!”
金軍剛走,河對岸很遠的一塊突出的嶺頭上,便有個“金軍”從樹后鉆出來。
他摸著黑,小心辨認著泛白的嶙峋尖石、裸露的樹根,攀著它們一步步退著回到岸邊。
兩艘大艦選擇了河中唯一一處水勢平穩的僻靜處停泊,還能躲在峽口峭壁的后面,再多一艘船也沒地方,還得憑借粗粗的纜繩將它們拴到岸邊的大樹上才能泊穩。
軍士匆匆踩著跳板去向岳教頭回稟。
岳云聽了大吃一驚,有人刻意跑過來放石攔河,陛下的韓州行程被人察覺了。
吳娘子走了都快一天一夜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偏偏大艦上婁室的六位夫人也不安生,岳云這段時間都在應付她們了。
婁室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先挑伙食,后說悶,船泊了這么久,總該叫她們下船,最好站到岸邊吹吹風。
八王妃本來也有這個意思,行程太枯燥。
但婁室的夫人們先提出來她便反對,“瞎吹什么風?以為是在燕京的晾臺上啊,給你們吹到河里撈都撈不上來!”
“荒山僻嶺有狼!”
六位夫人老實了沒多久,不知她們的哪個侍女提醒大夫人,“元帥自從把我們送上船,可就拉著馬車跑了,該不會是去了韓州……”
四王妃說,“你們說對了,去的就是韓州。”
大夫人最了解副元帥,一下子猜到了婁室的主意,很堅決的讓岳云送她們去韓州,威脅岳云,“元帥有什么閃失你是擔不住的,你不按我說的做,等元帥回來了我也能叫你擔不住。”
八王妃說,“非要去也可以,船上的人都是我家的,你讓你的西路元帥派人來接你吧。”
只有二王妃最沉穩,從來不加入到女人們的斗爭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