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把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不禁暗暗著急。
吳乞買那里已經面色不善了,當著這么多的人,他是金國的皇帝,只是沒好意思發作出來罷了。
金口玉言的剛剛說過,昏德公若輸了,賠錢算他的,現在昏德公沒輸,蒲里衍帶來這一整箱的金錠子也沒借口賠了。
后妃們押的那么多值錢的東西自然也不好意思往回拿,不然的話,三國使者回國后將要如何的貶損大金國?吳乞買玩棋耍賴。
眾目睽睽,曹侍郎真是生不如死,此刻已是羞忿難抑,他只要添上幾根爛柴火,吳乞買斷喝一聲,把昏德公扔到海里去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趙構還沒準備好那。
再看看太上,好像完全沉浸其中,眉頭緊鎖著思考,要怎么走棋才能讓曹侍郎的老將勇往直前、轉一個完完整整的圈兒,然后回到九宮格的正中心去。
吳乞買實在看不下去了,對汗濕夾背的曹侍郎猛的喝道,“算了,別再給朕丟人現眼了!”
趙佶恍然回悟,好像惹了麻煩,一個要“祭旗”的人要這么多賭注做什么。
他看了趙構一眼,發現了九子眼神中的焦慮,便起身對吳乞買揖了一下道,“陛下莫怪曹侍郎,曹侍郎人絕頂聰明,平時一點虧都不吃,棋力也是強過了老漢的,他難道不知老漢即便贏了棋,這些賭博注我拿了也沒用?”
吳乞買道,“朕知道!朕只是氣他拿著全套的兵馬,卻輸給了三只卒子!”
趙佶說,“曹侍郎只是想給陛下的旅途增一些樂子罷了,他若贏了老漢,今日的對局才覺無味,你說是不是,曹侍郎?”
口舌機敏的曹侍郎頭一次語吃,沒有回話,也不敢看趙佶。
不等曹侍郎答話,趙構便接過來道,“陛下,反正這些金子都搬過來了,也不能再搬回去,就算是我們四殿下獻給皇上和眾位娘娘們洗塵潤嗓子的花銷吧。”
余麗燕在一邊幫腔,“蒲里衍說的是,陛下和娘娘們都是千金之體,御駕走出這么遠來,為的也是四太子嘛,當的起四太子的一番心意。”
這還差不多,吳乞買說著,又瞟一眼余麗燕頸項上掛著的那串海珠,發現余麗燕根本沒有拿下來的意思。
但他很滿意余麗燕打的這個圓場,那么這箱金錠子可以收起來了。
金國皇上說道,“那串珠子……你就不必摘回來了,朕既然親口將你配給了蒲里衍,便以它做你的嫁妝好了。”
余麗燕的臉一紅,“多謝陛下!”
八王妃搶著道,“四叔四叔,那我贏的這件鐲子呢?還要不要還?”
吳乞買笑著道,“那你就要想好了,是跟著四太子呢,還是也跟著蒲里衍,要是沒人要你的話,鐲子注定要還回來。”
八王妃很活潑,一點不上火,聞言先看看余麗燕,看看四王妃,再看看趙構說反正不久便到淮河了,我總得先問問四哥,他不收留我時我再問問蒲里衍好了。
吳乞買手點著她,對三國使者說你們看看,她從來不會吃虧的,你們國中可有像她這樣臉大的人?
使者們陪著笑,但針對八王妃說的話要小心,夏國使者道,“陛下,那也要分人的,小臣覺得這樣的話也只有八王妃可以說。”
吳乞買道,“為何呢?別的女子都比不上她臉大?”
八王妃猜不到使者的后半句,但聽著前半句好像沒有好意,她果然不高興了,杏眼圓睜,臉板的像掛霜的葡萄珠子。
夏國使者連忙道,“要是一般般的人物,作這樣的想法就沒什么本錢——萬一兩邊都不想要她呢?但八王妃不同,生的如此美貌,又善解人意,這得是什么樣的英雄人物才能有幸……”
八王妃聽的好高興,嘴里卻制止道,“尊使你莫要說下去了,小心我拿剛贏來的金鐲子砸你了!”
吳乞買面帶的笑意,沖眾人擺擺手道,“朕累了,各位都回本艙去休息吧,近日,朕將有一個大排場,一定要趕到淮河之前辦完它!”
曹侍郎總算從輸棋的沮喪中緩回神來,“陛下,是什么大排場?”
吳乞買看了看不大高興的元妃和賢妃,只有這兩個人輸了寶貝,得拿金子去療補,他對曹侍郎道,“朕有更急的事要做,早晚會有旨意,都下去吧。”
海濱王耶律啊國和昏德公趙佶,兩人在廬室上分到了一間小艙室,里面有兩張小木床,耶律啊國進門時,趙佶已經在靠著窗子的那張床上躺著休息了。
剩下的那張小木床靠著艙門,位置卻不怎么好。
廬室是大艦上邊能看著天的最底一層,這里往常都是地位和身份僅僅高于那些船工的人休息用的,廬室的面積在三層艙中是最大,但房間卻是最小,要是再擺上兩張床呢?
不用想,關了門里面很暗,外邊過道上人來人往,腳步咚咚的響。
在這里走動的都是些軍士和船工,他們的心思都在做事上,根本不如上兩層的人知道注意。
耶律啊國再看看趙佶,此時昏德公正將腦袋枕著兩只手,胳膊肘架著,透過舷窗斜望著窗外的天色出神。
再一看趙佶臉上的神情,好似正在遐思呢,嘴角兒微微的勾著,耶律啊國重重地關了艙門,“啪!”的一聲。
趙佶宛若未聞。
分明就是一種占了便宜的神態。
耶律啊國故意咳了一聲,趙佶沒理他。
海濱王不坐門邊的木床,指著趙佶道,“昏德公你給我起來!”
趙佶這才發現了耶律啊國,問,“做什么?”
耶律啊國說,“昏德公你難道不知道為什么?好床你得讓給我來躺,我是王爵你是侯爵,你憑什么要占我的床?”
趙佶知道耶律啊國從一見面便惡言惡語的原因,都是由于金宋結盟滅遼的事,事到如今,趙佶其實已經后悔了。
與金國的跨海結盟無異于引狼入室。
仔細想想,耶律啊國雖然執政昏聵,但在對宋關系上一直都很溫和,上百年來遼宋相安無事,幾乎就是兩國的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