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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往事

  蒲里衍是四太子的人,是四太子的親衛隊長,但其實身份也算不上高,以往八王妃對趙構表示出來的和氣或親熱里,總有些主仆之間居高臨下的意思。

  彼此身份上的差異,使她不會專門的拿正眼瞧趙構一下。

  而今天兩人之間短暫的一次對眼光,趙構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游疑和不自信,臉上常掛的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也沒有了。

  難道她只是被今天船頭船尾的兩場落水,以及叛軍的騷擾嚇到了?

  那么嚇到她的應該是叛軍,不是蒲里衍。

  趙構小的時候和母親住在汴梁大內的偏閣中,母親韋賢妃不得道君的寵,日常便在院子里養花,還養過兩只小兔子。

  它們受到驚嚇時便拿這樣的眼神看過趙構,看著與往常一般無二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很有針對性的戒備,只要對方動一動它便會立刻做出逃開的反應。

  另外八王妃和四王妃一向形影不離,今天在曹侍郎這里沒見到四王妃。

  很快,太上被吳乞買的侍衛們從廬室拘過來,見到趙構時太上稍稍愣了一下,馬上便和曹侍郎打招呼。

  曹侍郎吩咐拿棋,立刻就要在床上擺開。

  趙構告辭出門,在門外立刻叫吳乞買的兩名侍衛給擋住了,因為皇上有話,侍衛們客氣的道,“蒲里衍過來看看你的房間吧!”

  邢秉懿回到她和田春羅、吳芍藥的房間時還有想心事。

  金軍從海面上來擾時,邢秉懿看到吳芍藥立刻忘了生氣,抄起弓箭便跑出去了,邢秉懿當時便坐在艙室中感慨過。

  其實吳芍藥遠比她合適這個后位,尤其是在這樣國事動蕩的時候。

  邢秉懿結識趙構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敢像吳芍藥這樣當面同趙構耍風使氣,將他遞來的東西看也不看的撇在地下。

  趙構偏偏還和沒見到一般,臉上一點氣憤都沒有。

  但是一旦有了危急,最先跟在趙構身后跑出去的也是人家吳娘子,邢秉懿也有這個心,可沒這個力呀。

  吳芍藥在趙大哥剛剛一上船時,便毫不留情的挫過一回趙大哥的臉面,邢秉懿知道,吳娘子并非無緣無故的耍性子,其實都是因為九哥的緣故。

  ——可能趙大哥的某句話,當眾妨礙了九哥的威信,吳娘子不讓了。

  這一點,邢秉懿居然又做不到。

  一則在北上的這些年,趙大哥對她和田春羅雖然談不上照顧,但大哥也是自身難保,在村中的農事上,大哥對她和田春羅偶有搭手相助,已是夠叫人心暖的了。

  二是邢秉懿自小所受的教育中沒有人告訴過她這個,只告訴她身為一個正室,要溫雅嫻穩,不妒不謅,能夠撐住男人家中的門面。

  再想想吳芍藥,難道吳芍藥就不懂這些嗎?

  看看她寫的《青玉案》,同樣也是個心思細膩,有良好教養的女子。

  而北國這幾年的經歷令邢秉懿覺著,她一直謹守的那些東西,在人們的意識里或許也不怎么純粹了。

  一朵花在腥魚鋪子里放了一宿,不腥也腥了。

  邢秉懿還記著她和田春羅剛剛上船的情形,東平渡有了緊急軍情,吳芍藥明明很急,但田春羅在背地里明明白白聽到她說,她是大宋皇帝陛下的婉儀……

  難道在那般間不容發的時候,她還記得隱瞞貴妃的身份?

  還有扈三娘和王妟兩個人,一直是隊長,自從吳娘子說過之后,忽然也變成了婉儀,并且九哥一回到船上,這件事立刻得到了他的確認。

  如果此事屬真,便說明了吳娘子和她手下這些人超常的自制力。

  如果事屬先斬后奏,便說明了吳娘子在九哥心幕中說話的份量。

  直到吃過晚飯,邢秉懿都魂不守舍的想這些事,田春羅心大,一直沉浸于脫離苦海的歡喜之中,根本未留意邢秉懿的心事。

  吳娘子進來躺下時邢秉懿已經“睡”了,半夜時艙中很靜,連燈花都不響,邢秉懿忽然“哎呀”一聲從惡夢中驚醒過來。

  田春羅在吳芍藥的另一邊睡的跟死豬一樣。

  但吳芍藥睜著眼睛正在關切的看著邢秉懿,還抬起手撫了她耳朵上的那只金環子,輕輕對邢秉懿道,“邢姐姐,你已在九哥身邊,我們都在九哥身邊,往后什么都好了。”

  邢秉懿淚眼朦朧,兩人相對而臥,金環都在上邊那只耳朵上。

  等她平靜了,吳娘子問,“你夢到什么了?”

  邢秉懿覺著沒必要說謊,說我夢到朱皇后了,也就是我們的大嫂,“我夢到在去燕京的途中,太上在一座破廟中投井欲自盡,救上來時渾身都濕透的,正是四月初,天很冷,太上瑟瑟發抖,趙大哥惶惶無計,鄭太后更不知該做什么,是大嫂親自上前,替太上擰干身上的衣服,給太上找御寒之物,她是個極重孝道的人,但一個皇后平時哪里做過這樣的事情,身邊都是虎狼一樣的金軍,但她依舊用心用意盡量照顧太上,她比我們誰都要堅強……想不到一到了上京,她卻第一個投井了。”

  吳娘子輕聲問,“朱鳳英是她親妹子吧?”

  邢秉懿說是的,“北去時我和朱鳳英、二帝姬金奴三個人都有身孕,偏偏只有馬騎,我們都摔下來損了胎,人人都是一副活不起的樣子,路上若無朱皇后照顧太上和太后,我想僅憑趙大哥,也許太上活不到上京。”

  吳娘子問,“當時去上京的有多少人?”

  邢秉懿說,“總共的我說不清楚,不過僅是隨我們一起往燕京走的,女子便有三千四百人,因長途鞍馬又是風雨饑寒,十人九病,死亡枕藉,婦幼生病后不能騎馬的沿途便被丟棄了,若非有柔福帝姬,或許我和鳳英、金奴也被扔了……一月后到達燕京時,僅存女子一千九百了。”

  這么說僅僅這一批人,走了半途便死了一千五百人,吳娘子恨恨的咬著牙問道,“金軍押解者是誰呀?”

  邢秉懿說,是珍珠大王,他是完顏宗翰的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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