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叔和韓世忠達成一致:只要收復了汴梁便是靖康以來宋軍之最大勝利。
金軍棄城而走也隨他們,劉平叔和韓世忠要乘勝多多的追擊掩殺,將汴梁金軍趕過黃河以北,不再放過一個人來,便是奇功一件。
但要逼的金軍魚死網破、非要在汴梁憑借著城池與宋軍死磕也沒必要,城內金軍兩萬來人,宋軍一到,城中便有報信的箭射出來了,雖說人數占優,但萬一膠著了局勢,宋軍能不能堅持住還是未知。
再者身后郾城方向戰況未明,岳飛在郾城的力量尚顯單薄,如果郾城出現松動,別忘了襄陽方面還有一大塊金軍呢。
因而,汴梁的戰事越快結束越好。
他們汴梁內城東面、西面和南面陳集重兵,單單在城北只撒出去數支小股人馬,讓他們在青暉橋、蔡市橋一帶活動,引誘金軍出城,及時通報軍情。
城北面的河上有五座橋,金軍只要占據了其中的兩座,便能順利前往外城的陳橋門或封丘門,從那里前往黃河邊。
這樣即可在表面上造成四面圍城的架勢,但金軍仔細些又能看出宋軍的薄弱點,劉平叔和韓世忠就是假裝給金軍留下一線生路。
人有一條活路,大約不會選擇拼命,兩人猜著,金軍過不了幾日便會選擇突圍,那么就在他們突圍的途中以優勢兵力追殺。
汴梁內城數代為都,代代都有重資修繕,因而遠比外城堅固,硬啃城墻的話損失一定小不了,這個圍三缺一的打法最合宜。
彀英很快也向城北派出了幾支小股游騎,看來在試探宋軍的戰略意圖。
金、宋的幾支人馬在汴梁內、外城之間的北方區域里你來我往,若即若離,遭遇戰都是較小規模的。
而城上金軍卻在加固防衛,看不出彀英有撤兵的意思。
劉平叔說,我們的主意是不是叫彀英識破了?
韓世忠點點頭道,“丟失汴梁的重責彀英注定不大好承受,我們做惡戰的打算吧!我們等一等張伯英,看看張伯英的意思。”
兩軍各分出一股人馬,再往城北強化力量。
彀英,你不是覺著城北一帶尚有退路,還不急著走嗎?那好,我們便做著主意不想讓你走了。
很快,汴梁城北,陳橋門外不遠的劉子坡,叫急急趕來的張伯英部占領了。
劉子坡,是金軍前往黃河邊的必經之路。
張伯英很堅決:本帥匆匆趕個晚場,不能只替你二人打掃現場,汴梁之戰一個金軍不許放走,要打就打個殲滅!
張伯英不愧是皇帝衛帥,站位也不低,他親自趕來與另兩人說,機會千載不逢,若再放金軍殘部過了河,我們回帥助攻郾城也不會放心。
就不怕他們重新渡河于身后追擊我們?
那時候我們分不分兵抵擋?一分兵力道就泄了,不分兵,今日擺這么大排場豈不白擺了,三路會個兵容易嗎!
三帥剛剛統一了主張,彀英立刻率部突圍了!
在飛廬上盯梢兒的侍衛很快撤走了。
時間短的像是他們從來沒有過這項任務似的,就是吳乞買過來看望曹侍郎時履行了很正常的護衛之職,之后撤的稍微晚了一點兒。
趙構小心的觀望,悄悄同余麗燕說,“看來我們的戲演的不算賴。”
余麗燕最不愛聽的就是“演戲”這個詞,但她也不能次次糾正趙構,看著趙構匆匆走出去,她自己輕哼了一聲,心里說,戲畢竟是我同你演的,戲散了場你不想承認我也可以賴著你。
船隊過了成山角才算從渤海里出來,海上浪頭太大,余麗燕感到了暈船。
趙構給她的任務是試著聯絡何青鳳和王剪云,這兩個侍女常在吳乞買的身邊走動,余麗燕忍住暈眩在床上躺了一陣,覺著要做好這件事還得靠八王妃。
八王妃對她卻有些冷淡,一見她進來,便揮揮手叫使女出去了,但是多余的話沒一句。
余麗燕坐在八王妃的床邊,問她是不是病了。
八王妃眼睛一紅,又像是要哭的樣子,對余麗燕道,“我是他薩那罕①,卻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不知他會不會原諒我。”
余麗燕知道她說的是完顏宗強,但猜不透她說的對不起宗強的是什么事。
八王妃道,“小船上的喊話連我都恍惚聽到了,難保吳乞買聽不到,但我替你的愛根②掩飾了,你要記著我這次的好,到臨安別讓人欺負我。”
說到替余麗燕去聯絡吳乞買的侍女時,八王妃卻再也不肯了,說她也沒把握,如果弄巧成拙的話,那就前一個功勞也沒有了。
余麗燕不能強迫八王妃去做,也知道八王妃的用意,那就是在勝負未分的時候,她不會過于明顯的偏向任何一邊,也不會壞任何一邊的事。
至于聽了什么老狗不老狗的話,她隨口同四叔說說,在任何時候都算正常。
余麗燕說,往后金國做皇上的就該是完顏宗翰了。
八王妃說,這可不怪我,四叔要怪就怪自己糊涂,難道他看不到完顏宗翰一直在悄悄削弱四太子的力量?不然宗強怎么會莫名其妙就死了?
她又苦笑了一下道,“一想到粘罕,想到婁室,我就更不知自己算哪邊人。”
余麗燕說,不管你算哪邊人,但我們照舊還是姐妹吧。
八王妃定定的看著余麗燕,眼里的冷淡慢慢的少了,憂慮卻依舊有。
臨安,對她來講依舊是個未知的地方,以前連想都沒想過那里,但她相信,吳乞買既然在陸地上都入了趙構的蠱,那他和這上千的人在大海上無論如何都贏不了趙構。
她多半要投身到陌生的臨安去了。
年紀輕輕的便離開了熟悉的母國,原本尚可倚仗的八王妃的身份,以及懸在空中的四王側妃的身份再也幫不了她了。
如果將來不得不像宋國的那些宮女一樣,在敵國的都城里被迫委身于人,去給誰做個奴婢,八王妃又怎能甘心。
不甘心又有何力量反抗,她連那半截馬球竿都弄丟了。
曹侍郎很快變得生龍活虎起來,打到的海貨不能久存,要吃便趁著新鮮,吳乞買授意,大宴馬上進行。
古都汴梁,也正在上演著另一場大宴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