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去助上劉平叔一臂之力,還有岳飛和李綱在旁邊給調和一下,想必劉大帥總不致于趕我走吧。
牛皋的性格本來就不習慣繞彎子,這次想的已經夠復雜了。
再者他覺的同岳統制很是投緣,在壽春時兩人短暫的配合牛皋感覺很舒心,且意猶不盡,于是牛皋半路上便折回來了。
牛皋見了酒,又見了茶,咬著下嘴唇很難辦,岳統制笑著對他道,“酒還是不錯的東西,可以待友可以濃情,你是友軍,當然酒我要管夠。”
牛同統制如蒙大赦,嘻笑著坐下來搶酒,“岳統制為何不喝呢?朋友來了!”
岳飛道,“如果未在軍中的話,岳某愿意與你共謀大醉,但在下有言在先,本軍不許酗酒,今日我喝半口,明日王貴要喝一口卻也誤不了事,但軍中人人都喝起來,便難保個個節制。”
牛皋便同李綱暢飲,李綱說了岳飛不同意夜間挖坑的事,牛皋道,“相爺,不如叫老牛來猜一猜。”
李綱對牛皋的好感就是從他打死戚方這件事開始的,知道這是個魯直的人。
恰巧自己在這件事上亦有疑問,岳飛偏偏未答,他也要看看牛皋的算計。
便親自給牛皋滿上一杯酒說道,“只要同統制官說的岳統制能點個頭,老夫敬你的這杯酒你才能喝。”
牛皋道,汴梁正在大戰,岳統制在這里重在牽制郾城金軍,不宜逼的太緊,要是郾城金軍狗急跳墻岳統制也不怕他,但何必呢?他這是在等劉大帥下了汴梁,回師共擊郾城。
說罷,他才捏起那杯酒對岳飛道,“讓老牛喝一半也行啊。”
岳飛說你可以喝一多半。
牛皋覺著自己猜的不含糊,一聽就來了興致,請岳飛補足那少一半。
岳飛說,“我所慮者不是郾城,正如牛將軍說的,郾城金軍傾城而出我也不懼,我所懼的是襄陽。如果郾城勢緊、或是此時拿下郾城來,襄陽金軍斷了后路必定傾剿而出前來打通,那時我這點人真頂不了。”
等到了那時郾城雖說得手,猶似未得,但是為了劉大帥在汴梁的大戰不受干擾,岳飛還得拼著死命抵住襄陽,賠本兒的買賣他可不想干。
不得不說岳飛的眼界是比牛皋寬,那是站在全盤來看事的,他身在郾城,連襄陽和劉平叔在汴梁的局勢都考慮進去了。
牛皋心悅誠服,此事不必岳飛細往下說,剩下的他也懂了,“這哪是少一半,分明你說的才是多一半!那么李相爺白天挖坑晚間休工,便是叫郾城金軍還有守下去的信心。”
李綱說,“夠復雜,夠繞!老牛你快喝了這杯,我再給你倒一杯。”
兩杯酒剛剛入肚,部將王貴又進來了,“統制,果然如你所料,郾城去襄陽救援的信使出城了!”
李綱忙問,“抓到了嗎?”
王貴道,“還沒有,岳統制不讓在這里抓,離城太近恐怕驚動城中金軍,要離遠一點兒再動手。”
岳飛問,“誰去了?”
王貴道,“鐘目、鐘卯帶五十人伏于五里外要道,這是第一層。武騎尉邴育戈率一窠蜂的騎兵在七里外必經之道上布網,這算第二層,他跑不了的!”
岳飛道,“抓獲了敵軍信使,軍中不可張揚。”
前去布網的這三個人目前都歸岳飛調度,一個個都是賊里不要的主兒,抓個報信的騎兵真是夠用了。
王貴走后,李綱問為何虜獲敵軍信兵的事也不能張揚。
岳飛說,郾城至襄陽一去一回便有一千三百里,金軍之馬大多懼熱,救援信兵在路上又是潛行,他還能跑多快?那么郾城金軍至少得等上四五天了。
牛皋連聲說妙,原來夜間不挖坑,還要為金軍報信的人提供出城方便。
岳飛有牛皋加入,力量大增,看住郾城更無后慮。
他傳令下去,只要金軍不大舉突圍,四五天內宋軍的任務就是白天挖坑。
金軍出城襲擾,騎兵便要抵住他逆戰,金軍潰退回城時不許追趕,但想離開郾城地面,一個也不行。
四五天內,或許汴梁也該見眉目了。
李綱和牛皋在郾城喝酒的時候,正是汴梁城內激戰的時候。
在汴梁城的北半片,內城和外城之間的區域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到了晚上騎馬在那些縱橫交叉的街巷里跑,到處都是宋軍,遭遇上兩次三次,再殺透堵截沖過來時,彀英便有點兒南北不辨了。
從安遠門到陳橋門直著走不過六七里,但這次跑起來好像總也跑不到。
四面里都是喊殺聲,說不定便會從哪道街頭沖出來一支宋軍步軍,人數有多有少,有的上眼一看也是一些跑蒙了圈的,連主將在哪兒都不知道。
但碰著金軍騎兵的時候,這些宋軍全都會大喊著迎上來。
這個喊聲金軍受不了,他們也已在街巷中拐的零零落落的了。
宋軍的喊聲無疑是在報信,外加著給自己壯膽,沖上來時一點都不手軟,實在不敵時還會鉆到巷子里放箭。
城區不是野郊,宋軍以步軍居著多數兒,在黑暗的街道上只要遇上了,騎在馬上的人幾乎就是金軍了,目標黑乎乎一大坨,摸著黑一頓亂射就是了。
偏偏騎兵在街巷里又施展不開。
跑著跑著,對面一大片的火把就塞實了街筒子,火光少人也少,尚且能沖過去,此時不用拿腦袋細想就往黑道上拐,再跑著跑著房上就射出箭來了,居民也往下擲瓦片子,再跑著跑著,方向找不到了。
別怪金軍總是跑,因為今晚的任務就是跑,騎兵保護著要出城的家眷已經顧不上他們了,宋軍也顧不上他們,到處都是混戰。
宋軍很靈活,聽到哪里有喊聲,有的扒著臨街的墻頭就翻過來了,解決了局部的戰斗又翻墻而走,他們雖然無馬,但人本來就多著金軍幾倍,又是驟合驟散,無形之中居然處處人數都占著多。
和彀英一樣,宋軍三個司帥部此時都很難對手下施加任何的影響,傳令都不知道往哪兒傳,張伯英,劉平叔,韓世忠各帥著親軍都往城北戰場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