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英道,“劉兄你還不知道李綱那個人,他是故意這么說的,好氣我們,他是嫌我們馳援的晚了,但我們在汴梁事也不少啊。”
但這么一來,北岳大軍和中岳大軍就不好再主動去摻合了,只有郾城來了求援的軍報,那時出兵才名正言順,不然韓世忠也得說咱們搶功。
再說他們各岳大軍已經先期支援了人馬,做的已然夠超前了。
張伯英和劉平叔打定了主張,從本軍中各抽一部做機動力量,確保隨時可以投入行動,保證郾城只要一有求援信到,便飛速馳往。
但一連幾天,郾城那邊再沒片言支語送來。
黃河北邊金軍居然也沒動靜,照理說河淮一帶打的這么熱鬧,吳乞買早該有所反應了,他怎么這么坐的住?劉平叔和張伯英拉好了架勢要捍衛汴梁,可你倒來人叫板哪。
張伯英每日和新得的兩個小妾私混,章娟從臨安遞來了家書也顧不得看,本來他還想抽空看看來著,但身邊那兩個人不依,一人嬌哼一聲,張大帥就又把信放下了。
不是張伯英心中沒有章娟,章娟的人品、相貌、才情,加上琴棋書畫、詩詞歌舞都非眼前二人可比,比梁紅玉也不軟。
可章娟離得遠,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得顧眼前的歡樂,再說章娟又跑不了,信追到這里來無非也就是想念呀什么的,看了反倒讓人更渴。
到晚上時,張伯英才抽出功夫來拆了信,果然沒什么正經事。
章娟說她要改名字,原名章娟本來挺好,可往后張府和潘樓有了錢財上的來往,注定章娟和潘樓有諸多聯系,雖說她人不必露面,但一提“章娟”的名字潘樓豈不人人都認識她的來歷?恐怕多有不妥。
因而章娟不打算再叫章娟了,往后叫張秾,別人一聽便會認為奴家是你妹妹。
秾這個字也不賴,花木繁盛的樣子,張伯英笑了笑再往下看。
她說,這兩日臨安有大事了,臨安府今日公告城中百姓,三教九流,兩日后的寅時三刻在候潮門碼頭集合,恭候太上道君及鄭太后駕臨,到時各級官員都會到場。
她說這件事大帥你一定早就知道吧?奴家猜這么大的事一定瞞不了大帥。
張伯英暗道,這怎么能瞞得了張某,也不看看張伯英是什么層次的人物,張某早你好幾天便知道了,你還當個大事說!
張秾在信里說,一同回來的還有淵圣,還有當年走的好些人,據說都是從韓州回來的,奴家很好奇,金國的皇帝吳乞買居然親自把他們都送回來了。告示上說,船上有吳乞買和他全部的后妃,還有夏國、日本國、高麗國的使者,還有金國的一些官員同行。
大帥你連這個都瞞著奴家,但奴家不生氣,知道大帥的事機密,這次出兵一定與這件事大有關聯,難道金國這是要同我們修好了嗎,禮數這么周到,還有三國的使者出面作中正人?但奴家有事可不能瞞著大帥:王柒今日已給了奴家最確切的消息,陛下根本不在臨安大內……
信的后邊無非是幾句思念萬分的話,張伯英不用看都知道,此時他愣著神,眼珠子半天未轉。
高寵和張憲來傳旨的時候沒說什么吳乞買,張秾也不可能筆誤,那就是皇帝陛下有意瞞著他們的。
他和劉平叔前天還吹大話,要提兵打到上京,去活捉吳乞買。他還納悶兒這次金國軍事上如此的失利,吳乞買因何這么老實。
張伯英的震驚,使他接連打了好幾個冷戰也未能消彌,張秾如無確鑿的消息來源絕對不會寫信跟他講,吳乞買也不可能屈尊來送人,那便是陛下和吳娘子把他逮過來的!
此時他感到,陛下那雙神鬼莫測的眼睛正從建康隔空盯汴梁,盯著他和劉平叔,不動聲色的審視著他和劉平叔在汴梁的一切行動。
如此一來,陛下連發了兩道圣旨,都不點撥一下御前三岳大軍下一步該往哪里走,就是有意為之了!
張伯英騰的一下子起身,看到桌上的燭臺時命人把它點上,將張秾的信燒了,這樣他就不知道吳乞買這件事——然后來見劉平叔。
劉大帥正在計劃著安排人清挖汴梁一帶黃河河道,在河堤這邊岸灘上,選取定好幾處關鍵的地點,再修幾座堅固的石頭射壘。
張伯英匆匆而來,對劉大帥說,“劉世兄不愧是我朝棟梁,真比張伯英想的周到!這么一來,汴梁固若金湯了!”
劉大帥說,陛下是不會管這種小事的,但你我領兵者可不就做些具體的事,如此好的天險正該善加利用,等金軍打過來再修可就晚了。
張伯英心說陛下是不管這個,但他管著你我一舉一動,他對劉平叔道,“小弟想好了要去郾城助戰,汴梁就交予劉世兄了。”
劉平叔有些奇怪,張伯英在汴梁耗著不走,打的什么主意猜也猜的到,這是太陽從哪邊兒出來了。
但劉平叔此時留在汴梁好像心里也有些底數,該做的功課一直都在做,心說張伯英你是不是自已想留下,才故意說走來嚇我?就算剩我一支御前北岳恒山大軍守汴梁,你也嚇不倒我。
他伏案說,“張大帥不愧是陛下衛帥,看形勢就是準過劉某,別看你這些日子穩兵不動,劉某猜這是未到你動的時候,而今日你這是……”
劉平叔說著,抬頭找張伯英,發現人已經出去了。
是日,御前中岳嵩山大軍全軍開拔,熱氣騰騰的殺赴郾城。
趙構在建康也同樣收不到前方的消息,金人到江北淮南亂踢亂砸了一痛,將我大宋原本還算健全的郵遞系統全都打散了。
原來各地遞鋪中有馬匹,是從軍中淘汰下來的,戰事一起能騎的馬又都充軍了,急腳子①走失嚴重,官員更是缺員。
此時淮河流域剛剛收復,趙構想下一步也該著手恢復遞鋪了。
眼下軍中的急報都是由軍中騎士長途報送,一兩個人日夜兼程,其實也趕不上遞鋪之間由精力充沛者層層傳遞,而官面的日常公文,可能都走不過民間私遞的家書了。
收不到信,趙構就每日砍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