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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夫說,“我聽皇上的旨意,皇上如果給我五百人馬,我在東平渡的岸上等著他們,上岸一個,我把他打到河中一個,要是有一個叛軍漏到皇上的馬前來,我就仍去喂馬。”

  吳乞買又看蒲里衍,“四太子遇到這種情形會怎么做呢?”

  蒲里衍沒有主意,“皇上,四太子沒遇到過這種情形,他總是讓別人有這種情形,宋軍把什么都算到了要在黃天蕩全殲東路大軍,可是最后怎么樣了?”

  有個人匆匆趕來給斜也報信,斜也離開了一會兒,吳乞買等著斜也,不時往臨津倚的方向看。

  難怪吳乞買如此,因為這支隊伍目前所處的位置,確實很讓他難受。

  叛亂發生于皇上出巡的時候。

  叛亂者力量強大,手握重兵,沒有人敢小瞧叛賊擁有翻天覆地的力量,如果叛亂的起因是出于分權不公呢?那叛亂者的堅決與無情不必浪費精力多想。

  皇上陛下看起來至高無上,但是他卻離開了上京跑到了荒郊野地里來了,這是吳乞買最脆弱的時候。

  如果吳乞買意外的死在出巡的半途,會怎么樣?

  趙構早就給吳乞買想好了:

  上京的那些豪貴、元老和重臣們,在突然入主上京、地位和威望并不弱過先皇的大勃極列、兼國相元帥的面前,很可能連吳乞買的死因都不是首先要考慮的。

  在突變發生的時候,誰的想法大致上都一樣,安頓局勢,盡快選擇新主。

  至于先皇吳乞買的死因,多半是大勃極列怎么說,他們便怎么認可,史官也會怎么記錄。

  頂不濟還可以找個替死的,或者編一個意外:山崩,地陷,發水,急癥,御駕突然驚了把吳乞買拋下來了……然后鄭重其事的給吳乞買擬一個堂而皇之的廟號,再給吳乞買弄一塊漆金的牌子供著。

  趙構只是個小小的蒲里衍,他知道自己不便說出左右吳乞買的話來,他只能萬分焦慮,替吳乞買擔心,等待吳乞買垂詢一些具體的問題。

  吳乞買不問他,他就神色焦急的檢視自己去而復回的過程,有沒有給在場的人帶來疑問和懷疑,看來并沒有。

  他在回去的時候突遇了叛情,首先想到了皇上的安危,派著皇上最欣賞的人回來給皇上報信,然后又組織了抵抗,把身邊寥寥的一百騎兵留下大半御敵,只帶著二十個騎兵向皇上補報最新的消息,聽他的指示。

  趙構面帶焦慮,以此掩飾著內心的激動,吳乞買你怎還不決定,留給你的選擇和時間都不多了。

  堂堂的金國皇帝丟下這些沒馬、沒車的隊伍先往逃上京,狼狽還在其次,就是路太遠,真不一定逃的掉。

  去東平渡可就近便多了,而且可以靠近他最放心的軍事力量。

  叛軍已至遼河南岸,如若被他們順利過了河,那些常年在外的野戰之軍,照樣會在吳乞買趕到上京之前攔住他。

  完顏宗翰已經“叛”了,吳乞買跑回上京就可以了?

  斜也匆匆回來了,“四哥,吾魯烏烈的五百人在銅山縣方向警戒,他報來消息說,遼河對岸有人馬正試圖過河,疑是懿州和川州的駐軍,那可就是將近兩千人了,但陛下沒調動他們,這是要干什么!”

  吳乞買氣極敗壞的道,“當年攻占遼國,便是粘沒罕和婁室的杰作,恐怕他們早就安插好人了!”

  趙構說,“幸虧皇上果斷收了婁室的金印,別看他帶著幾個人來韓州,如果手中有金印,能調動的人更多!皇上你還不知道,婁室丟了印,回去時氣極敗壞血洗了東平寨,殺死我們五十個人,還要奪我們的大船,要是沒有二王妃坐鎮,恐怕我們連淮河都回不去了!”

  斜也道,“婁室料敵一向都不含糊,他可能早料到四哥回上京太遠,上京也沒什么重兵,這是要切斷四哥南下的路徑……我只怕宗翰在上京也有內應。”

  吳乞買匆匆問道,“大船能載上朕多少人?朕不能都帶上他們。”

  這個問題吳乞買問過一次,上次趙構說能留一千人的位置。

  此刻他擔心吳芍藥那里拖久了要頂不住,又很想盡量讓吳乞買放心,便道,“皇上,我手下有殞國的,已無須在船上給他們留地方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趙構想到了埋在東平寨的手下,他是真的傷心了,語調兒略帶哽澀的回道,“一千一百人的位置我一定會有,船上有糧草,有鍋灶,除了有大浪才顛一些,別的時候艙室里倒是可以的!”

  在趙構追上吳乞買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吳乞買說,“朕決定了。”

  金兀術在爵室上找不到吳芍藥,因為她也察覺了危險,此時又轉到了朝北的那面,清河的河口拴泊的近三十條小船,竟然沒一個人看守。

  她預計到樓船一定會撞毀木筏,沒想到那些零散的木頭會卡到輪槳里。

  她從爵室上跑下來,吩咐御營司的射手們看住正面,不要再放過更多的人,她領著長弓手補射漏網者。

  掛在船外的金軍已經攀上來五六個,最上邊那個已然接近了船沿。

  危急時刻,淮南司的兵士沖上來補位,馬統領左肩有傷,以右手執著一張快弩探著身子射那些人,金軍慘叫著落入河里。

  險情肅清了,吳娘子看到有一個人腰里拴著繩子從船上墜下去,蹬著船板依次拔掉了捍在船板上的長槍,再一抖手將它們投到船上來。

  然后再往下墜到輪槳那里,攀著槳葉子下去,用腳蹬著卡住輪輻空隙的圓木,讓它沒到水里去——水的浮力讓這根木頭始終往上頂著——再往斜里一蹬,卡著輪槳的這根木頭漂走了。

  在他拽著繩子往船上爬的時候,眾人才看到他是趙三哥。

  吳娘子大受感動,沖趙楷喊道,“三哥小心點!”

  趙楷騰出手朝她握拳揮了兩下,飛快爬上來,抄起刀往廬室去了。

  吳芍藥暗自想,宋室里像三哥和九哥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靖康年又怎么會弄到那種破國敗業的地步。

  這種想法閃了一下,便立刻給眼前事讓位了。

  吳芍藥發現有兩只漏掉的筏子,載著五六個金軍已到了北岸的淺水地帶,人已經扔了筏子涉水往岸上去了。

  吳芍藥的眼力很好,按九哥的話就是她的肝火平和,兩只筏子才過去了五六個金軍,說明半路上有人落水了。

  單憑上岸的這幾個人不致令她過分擔心,等他們駕著小船返回時,將他們射掉也就是了。

  等她再看到寨墻下騎馬跑出來兩個人來,吳娘子就更放心了。

  一個人是岳教頭,揮著根黑棒子打倒了跑的快的兩個金軍,一道刺目的光芒刷的一下閃過來,晃了她眼睛一下。

  另一個騎馬施射者是個女子,金軍還在水中時便讓她射倒了兩個,一下子栽倒在淺灘上不動了。

  她猜這個一定是二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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