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乞買說,金人的始祖函普,最初從渤海契丹的地盤,來到了生女真生息的混同江一帶,到混同江的時候,他的年紀已經六十多了。
函普還有個哥哥,叫阿古乃好佛,留在了渤海不肯和函普一起走,他對函普說,我年紀太老了,恐怕經不起跋涉和勞碌,但你我的后世子孫必然有相會的時候,我就不隨你同去了。”
那個時候,完顏氏在混同江和五國城當地才剛剛出現,他們自成一個小部落,部落中共有十姓,但人并不多,也不與周圍的部落正常交往。
也可以說當地原來的部落欺生,不好好接納這些人。
不但不接納,還常常找借口過來打架,搶奪完顏部獵得的獵物。
完顏部那時候也沒有首領,只有一位圣女主持事務,函普到達完顏部的時候,這個圣女已經六十歲了,她終生一直未嫁人,卻有兩個兒子。
吳乞買對王柒說,有機會你可以看一看金國的歷史,這是我在位的時候,找宗室中有文墨的人修成的,其實就是來自二哥臨終前對我的口述。
金國國史中是這么寫的,“始祖函普至完顏部,居住的時間久了,其部中人經常殺它族之人,因而兩族交惡,哄斗不能解。完顏部中便有人對始祖說,‘若能為我部解此宿怨,使兩族不再相仇殺,我完顏部有個賢女,年六十而未嫁,她說愿意配給你,從此你也可以留在完顏部,成為我部的人。”
“函普曰:‘諾。’于是趕往敵對部落,同他們說,‘因殺一人而惡斗不解,損傷會更多。如若只誅首亂者一人,我完顏部以貨物賠償你們,從此兩部之間可以不必惡斗不休,而且你們亦可長久的獲利’。”
“敵部從之,函普乃與他們立約,‘凡再有殺傷人命者,征其家中一人到死者家中為奴,另賠償死者家中馬十對、牛十頭、黃金六兩,賠夠了則兩解,不得私斗下去’。”
女真之俗,殺人者賠償馬牛共三十頭,自此時而始也。
“函普以一人之力,化解了完顏部生存方面的大事,與敵對部落的仇殺自此而止,完顏部的部眾信服函普,以一頭青牛謝他,并將先前許諾的六十歲未嫁的圣女,許配給了同樣六十多歲的函普。
函普以剛剛到手的那頭青牛為聘禮,娶了完顏部的圣女,事實上也就是娶了完顏部名義上的首領,之后生二子,長子烏魯,次子斡魯。
王柒問道,“六十歲還能生兒子!”
吳乞買說,“不這么寫還能怎么寫?不這么寫怎么能把函普認定為完顏家的始祖?他對完顏家有恩,沒有他也就沒有完顏氏的后來。這個圣女為什么稱她為圣女?因為她在認識函普之前便帶著兩個兒子,而她確實從未嫁過任何人,她的這兩個兒子,便是她在十幾歲做姑娘時,冒著生命危險從中原帶過去的柴家兩個后人,所以她才是真正的圣女。”
吳乞買說,函普和完顏部的圣女成婚時,圣女的兩個兒子已經四十多歲了,他們是一對雙胞胎,又一起因為圣女的緣故,同尊函普為父。
但這個在國史里不能寫,因而宗翰不可能知道這些,完顏宗翰一定會按著史書上寫的,以為這兄弟倆就是函普和圣女所生,但彼此六十歲的人了,可能嗎?
時間還早,但壁上的那盞燈里的油卻耗盡了,過道里一片漆黑。
兩人隔門而坐,一個牢里一個牢外,接下來吳乞買要說的,便是真真正正的、一對一的秘傳了。
原本,這是只有金國皇位的正式接任者,才能從上一任皇帝嘴里知道的秘密。
吳乞買說,“如果沒有三江四海之仇,朕就算再惡毒,也不會如此對待宋室的降俘,不然那還是人干的事兒嗎?就不怕遭報應?我不瞞兄弟你說,若不在韓州被趙構所擒,我已經有了個想法,要將韓州這些宋俘押往五國城。”
王柒問,“因何呀?”
吳乞買說,“因為我的祖先便是在五國城一帶隱姓瞞名,以漁獵為生,受過不少苦,那他們為什么不可以,他們原本又是什么出身?若無周世宗的提拔,趙家的太祖就是個下級的軍官,若非世宗的宣懿皇后死的早,幼主失去了持重機敏的符皇后的扶持,他趙點檢從哪兒來的膽量搞陳橋那一套?若非世宗換下了親戚點檢——也就是那個張永德,又換上了趙匡,他又哪兒來的機會?”
王柒知道這些,他祖上——周世宗柴榮的原配皇后姓符,她先于柴榮去世了,柴榮后續了符皇后的妹妹做皇后,趙家在陳橋搞兵變時,小符皇后才二十來歲,不用想,這個小符皇后把握不了局面。
但是他還知道,周世宗生前從未有過雙胞胎的兩個兒子,那就可能是吳乞買連續的幾代人連個文字都沒有,只憑著口對口傳來傳去,可能傳錯了。
一個十幾歲逃命的姑娘,還帶著兩個孩子,整天提心吊膽,弄不好就忘了什么關鍵的東西了。
但王柒絕對相信,完顏一族是柴榮的后人,因為完顏也是姓王。于是問,“那她只身一個人,帶著兩個幼兒是怎么逃出宋地的呢?這可不算容易事。”
吳乞買說,我先頭說了,完顏家族還有九姓的恩人,是他們一路護送著這個圣女,從宋地到遼地,再從遼地穿越到了生女真,又是他們在當地保護著這“母子”三人,為此不惜與當地人大打出手,不然只憑著一個女子,還帶著兩個嬰兒,又怎能生存下來呢。
王柒不敢直截了當的提出心頭的疑問,再說同一個祖宗才會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他試著問道,“不知函普遇到圣女的時間是什么時候呢?”
吳乞買說,“圣女離開中原時才十幾歲,那么等她遇到函普時,自己已經是六十歲的人了,離開故土也有四十多年,兩個嬰兒也都四十多歲,她哪里記的那么清楚……不過,在函普去完顏部的那年,宋國的年號里恰好有一個‘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