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慧兒從大理寺獄移送到天眷大宅之后,直到現在,才頭一回與趙桓有了話語上的交流,她知道這次機會不能輕易的放過去,這么做也沒什么錯,她和趙桓那位朱皇后一樣都是無辜的。
但趙桓卻不再理她了,不時的扭頭望著窗外,唐古慧兒猜出他在等康王妃,邢娘子一到,唐古慧兒就得避開他們的談話。
她不能讓機會一點點流逝過去,找話說,“朱皇后她……”
重昏侯看著窗外,粗暴的朝她擺了下手,唐古慧兒不敢往下說朱皇后了,轉而說道,“我知道侯爺找康王妃過來要做什么。”
她看到重昏侯轉頭看向她,一副留意著下文的樣子,唐古慧兒說,“但侯爺那么做是不應該的。”
趙桓冷起臉說,“婦人之見!”
唐古慧兒道,“我聽韋太后說過的,動用御營司的虎符在康王妃手里。”
重昏侯暗吃了一驚,這個唐古慧兒不言不語,想不到韋太后連這話都對她說,估計這件事兄弟們都不知道,跑不了邢秉懿和太后說的。
他提醒說,“你可不能到處講。”
唐古慧兒說,“韋太后也這么提醒我,我哪會與無關的人亂講。”她在提示重昏侯,韋太后已經不把她當作無關的人了。
趙桓道,“說說你的看法我聽聽。”
唐古慧兒說,“四帝姬的事侯爺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錯處尚小,而且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如果因為皇位的事在臨安動了兵,那就是侯爺你的大錯。”
趙桓暗吃一驚,控制不住在臉上流露出來,被她說中了!
他已經萌生了這樣的打算,對妄圖廢立的人,能踢他就上腳踢,踢不動就動刀子也絕不能放過。總之除了九哥,這個官家的位子他不會讓給任何人,為此不惜用任何手段。
唐古慧兒道,“康王讓位讓出來一個德字,他選侯爺,那么侯爺也該是有德之人,至少不是德行不堪吧。”
紅顏禍水啊,唐古慧兒你就是這么禍害吳乞買的嗎?他拉著臉說,“你別忘了,我是重昏侯。”
唐古慧兒說,“侯爺在臨安上了位還自稱重昏侯,那是你有勇氣不忘過去,但你不該胡來。要讓天下人承認,康王讓位讓對了人。”
趙桓眨著眼皮子不說話,他上位后沒在意過別人怎么評價他,以為那是自己的事,和九哥無關,但唐古慧兒的話有道理,九哥讓位“不是”兄弟間的私情,是出以公心大義。
趙桓接受了唐古慧兒的這番話,沉思著往窗外看,他發現邢秉懿帶著兩個女侍衛進了乾坊,先去了太上和太后的竹樓,這么說他還有時間再聊兩句。
他說,“吳乞買身邊有你這樣的皇后,怎么他行事還這么不像人,難道這些年你在他身邊睡大覺了嗎?”
唐古慧兒失神無語,滅遼破宋的勝利讓吳乞買自信、自大到了有些剛愎自用的地步,他不會有耐心聽一個女人的意見。
更別說在吳乞買的身邊還有她許多的競爭者,她們人人有一套哄吳乞買高興的看家本事,她曾勸過吳乞買一次,勸他善待完顏宗翰,還引起過他的不快。
重昏侯看到邢秉懿從乾坊出來了,便對唐古慧兒道,“你去吧。”
當唐古慧兒有些失望的起身往外走時,重昏侯又在她的身后說,“若沒什么事,你不妨也聽一聽吧。”唐古慧兒又回來坐下。
重昏侯又問,“如果我和吳乞買攤牌呢?你站在誰一邊?”
唐古慧兒笑著反問道,“侯爺你還想怎么和他攤牌呀?他已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了,難道還不夠嗎?”
重昏侯毫無征兆的駁然大怒,“你居然笑的出來!滾!我都替吳乞買不值!”
唐古慧兒臉色瞬間變的煞白,坐在那里忘了起身,眼淚一下子就淌下來了。
正好馮雪梅一步邁進來,她是來交差的,臉上還帶著笑意,重昏侯用力朝她揮了下手喝道,“沒聽到我讓你滾嗎?還敢走進來!以后再出門不許你乘什么車子,擺的什么譜兒?你在哺孩子嗎?到大宅已這么久了,鋤頭也不摸一次!”
馮雪梅驚愕的停在門內,委屈的快哭了,顫著聲說道,“我哪兒來的孩子?從北狩到上京、再到韓州、再到竹樓,我離你最近的時候就是今天,你還讓我滾。”
重昏侯望著門口,臉上的怒氣飛快的消下去了,逐漸換了笑意,因為邢秉懿出現在馮雪梅的身后,邢秉懿驚訝的問,“大哥這是怎么了,專門請我過來再讓我走嗎?”
重昏侯慌忙起身道,“哪里哪里,大哥可不是沖你啊,本來正有大事要和你說,卻被她們惹了一肚子氣。”
馮雪梅看著唐古慧兒,咬著牙說,“我好心替你傳話,引你過來見侯爺,可你反過來在他面前擠兌我!”
重昏侯不耐煩的制止道,“住嘴,總有什么好爭的,再爭,你們誰也沒有皇后的位子可坐,頂多是個重昏婆!”
邢秉懿板著臉道,“沒事我可走了!”
趙桓問她,“春羅呢?怎么不見來?”
邢秉懿說,“她在給大王婕妤的女兒準備路上吃的東西,還要找個穩當的、臉兒生的人給她送到鹽官縣去,還要給大王婕妤捎封信,表示我們‘康家寨’日子困難,還得感謝她這位好心人收留下孩子。”
重昏侯不覺嘆了口氣,深深的“唉!”的一聲,臉上露出沮喪落寞的神情來。
邢秉懿剛才就知道趙桓那句,“再爭誰也沒有皇后的位子可坐”不是沖她講的,可她還是有些惱怒,此時見趙桓嘆氣,便體會出自己進門時他為什么發怒了。
還是因為朱鏈。
而大王婕妤的遭遇又觸動了趙桓的心事,汴梁是在他的手中被金軍攻破的,太上讓了位,北狩也是趙桓的北狩。
邢娘子勸解道,“大哥接了太上的位,其實做了不少的正經事,除掉了那么多的奸臣,捉襟見肘的處處都是窟窿,還安排著九哥出城招兵勤王,不然我們哪會有今天,都是大哥英明,只怪大哥接手的這個攤子太爛。”
重昏侯的桌上還有未動的飯菜,他捏起支筷子說,“等本侯完成了使命,便拿它戳進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