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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深談

  余拂塵道,“臣到濠州時,見守臣和軍民們正在淮河邊采一種草,要將它們在陰處晾干之后儲存,當地老者說,用它煮水來清洗傷口,可以有效阻止化膿,而且好的還快,戰時用以資軍。”

  趙構目光發亮,欠身問道,“不知是什么草?”

  余拂塵道,“魚腥草。”

  趙構想起來了,此物入肺經,抗毒利尿,不但可以煮水用來清洗傷口,內飲也最宜消腫,他對余拂塵說,“這東西在江北不如江南多見,看來正需要多作準備,而且越快越好……余愛卿,孤王打算再請你麻煩一趟,趕回臨安發動軍民百姓多多采集,開戰前要往汴梁,彭城等地輸送上來,可是時間太緊了!”

  余拂塵道,“臣事已了,這便起身去臨安。”

  康王對他道,“余愛卿為了朝廷的事長途奔走,也沒功夫休息,孤有些過意不去,但事又很急,差別人回去我又不放心。”

  余拂塵道,“大王自黃天蕩大戰起,每一次的行為都是舍身忘已,小臣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中了,此時變局在即,只要有利于戰勝金軍的事,臣更要爭它個朝夕。”

  康王點著頭道,“好!孤王這就給大哥寫書信一封,讓他斟酌著給你安排個合適的職位,可以不受干擾的來做好這件事。”

  余拂塵原來就是京城的赤縣令,這次的職位必不會低于原來的,具體給個什么名堂趙構也不去想,信寫完了,又將婁室的副元帥印蓋上,將信交予余拂塵。

  余拂塵起身出發。

  送走了他,趙構的身邊一位娘子也不在,便拉著劉平叔騎馬去城上視察防務,他看到,南薰門燒毀的城門已經恢復了。

  趙構在劉平叔的陪同下,打馬沿著登城的馬道上了城,看到劉平叔居然將八牛弩都搬到城墻上來了,上弦的牛都位于垛口后面,箭口卻斜指著城南的一處高地。

  劉平叔指著那里同康王解釋說,他已走訪過汴梁的軍民,靖康年時,金軍在城南的大王賽便設在了那里,金軍的行軍設賽總有常法可循,下次如果來了估計也差不到哪里去。

  劉大帥狡詰的望著康王,笑說,“頂風,逆風時射擊的角度調整多少,臣和手下早已標定了。大王你想一想,到時候至少兩套八牛弩——四十八支標槍瞄著它的帥帳,我先給它來個下馬威!”

  趙構真是大有感慨可發,“親征”黃天蕩之前,他對劉平叔的印象很不好,非常不好,不好到了堪堪不能忍受的地步,此人一見硬陣就是個潰逃,唯一可用之處,就是還能攏住自己的手下。

  想不到士隔三日,已經面目一新。

  他贊嘆著,說劉大帥自壽春之后的戰績本王全都知道,孤不敢說你就是趙子龍,但也差不到哪兒去了,北岳破滅了五太子繩果和鐵浮圖,好比截掉了金軍的一只鐵拳,足以載入史冊!

  劉平叔知道,西岳的大帥不久后也要來汴梁,在這種時候他可不能掩了別人的功勞,便將李綱和岳飛在毫州的事一五一十的同康王說了。

  他紅著臉道,“真正羞辱和激勵了微臣的,是岳大帥在軍帳之內給我看的那條青蟲,岳帥拿筆管兒挑著它對微臣說,‘它看起來多么完美,卻沒有骨頭’。”

  趙構說,“它啃物掏洞,噬稼毀梁,身上除了嘴即是肚腹,都是用來自肥的,也許骨頭對它來說真的無用。”

  劉平叔說,“一條青蟲,居然讓微臣想了很多,臣至少還有根骨頭!”

  康王感慨,“他那時還是個統制官,話也夠直了。”這是激將法,細想岳飛和李綱那時也極需要劉平叔的人馬來壯大聲勢,抵抗繩果和鐵浮圖。

  劉平叔并不介意,因為當時軍帳中就他和岳飛兩個人,他從對方刺人心窩子的話中受益了,“人行于世,又有幾個人肯這么刺激你呢?這是臣的貴人啊!臣的奮起竟是因為他的這一句話。”

  康王說,“有多少缺點的斗士還是個斗士,完美到精致的青蟲還是青蟲,畢生所有的努力都為了做個滿腹油脂的蛹,再化作花蝴蝶在世間短暫招搖,翅膀上也寫著邪惡。”

  劉大帥深施一禮,恭敬的說道,“聽大王說話宛若陪伴著大賢,劉平叔常為以往的怯陣而羞愧,今后只有做個王駕陣前的斗士!”

  一對君臣在城道上邊說邊走,又說到了李綱,劉平叔說,“真想不到,鐵浮圖并非垮在了刀槍之下,而是敗給了一位瘦弱老者和農夫們手中的鐵鍬!”

  康王的思路已經轉移了,對劉平叔說,“將來守城的人馬調動有沒有更快捷的法子?孤王覺得城內兵力還是有些多,恐怕城內的糧草自己也堅持不了一年吧,何談支援城外。”

  劉平叔正在考慮這件事,但他沒什么好辦法,汴梁城是歷代之都,誰上位誰擴建整修,城池太大了,誰知道到了戰時金軍選哪一點攻城?

  城內八廂,宮苑,寺觀,市井,民宅重疊,街道多有障礙,城外的金軍靈活自由,城內都是步軍,留人少了被動應付,兩條腿根本跑不過來,可留的人多了又要處處分兵,確實有康王說到的問題。

  而一開戰,汴梁一定是金軍最想拿下來的,又地處前沿,長期固守的問題必須要好好籌劃,但劉平叔沒有辦法,有辦法也不能說出來,那是大不敬之罪。

  康王見他屢次看向大內的方向,不禁暗道,“他總看那里做什么?”

  騎馬轉到了新鄭門時,往下一看才猛然想到了,汴梁的內城處于整座城池的正中央,而景靈宮和大內所處的位置,在內城中是一南一北,如果在景靈宮和大內各駐一部人馬,讓他分管支援南北外城,那么從駐地到防守地點的距離最短。

  景靈宮倒好說,劉平叔和另兩帥合攻汴梁時,景靈宮已經剩了個空殼子了,當時他曾也把帥帳安在了那里,但大內是禁宮。

  康王說,“明日孤與劉愛卿去大內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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