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時,人們望著康王提到的幾個女子竊竊私語,臉上漸現驚訝的神情,繼而有人說道,“好吧,他們倒是可以進城來,可是大王,誅賊要誅賊首,鶻沙虎不能放掉吧?”
趙構倒沒聽的鶻沙虎在靖康年間到過汴梁,據已有的掌握,那時他在婁室軍中,占過虢州,攻取過平遙,介休等縣,并不算什么大建樹,然后這個人忽然就到了襄陽。
如果按著汴梁這些父老的恨意,伏牛山三萬人一個不剩都殺了才好,那趙構最初的設計也就無法實現了。
問話的是個老者,康王想了想,對他道,“本王明日將在城內各處設下詢訴處,有專門的官員接待汴梁軍民的冤情投訴,然后到俘虜營一一甄別,一經核實絕不姑息!”
眾人歡呼,總算把道路讓開了,紛紛對王妟等人道,“娘子們莫怪,你們即然是康王殿下的人了,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剛才冒犯了請務必別記在心上。”
王妟和斡勒妹、兀顏彤哭笑不得,剛才還雞蛋菜葉子紛飛,一跟康王拉上關系立刻就客氣了。
回來后,趙構專門同王妟問到了鶻沙虎,看她知不知道更詳細的。
他聽高寵說,這兩日鶻沙虎精神很萎靡,本來在伏牛山被困了那么久,連營養都跟不上,押到汴梁后又是首當其沖的一個人,宋國說是要放掉他們,但到底能領回多少人去,鶻沙虎心里沒底,壓力可想而知。
打了敗仗被人放歸,和勝利凱旋不一樣。估計他都無顏見斜也了。
王妟對他說,這個鶻沙虎是完顏習不失的兒子,也算是金國的宗室。
康王說,“你簡單點說,我哪會知道那么多,金軍中光是叫撻懶的就好幾個,叫阿魯的又是好幾個,我都弄混了,你就從你自己身上開始說,這樣我才能聽清楚一些。”
王妟笑了,說,“老國相撒改的爹完顏劾者,是景祖烏骨乃的長子。阿骨打的爹劾里缽,是烏骨乃的次子。左監軍撻懶的爹盈歌,是烏骨乃的第五個兒子。我爹隋國公阿離合懣,是烏骨乃的第八個兒子——我都從烏骨乃這里說,這下你聽明白了嗎?”
趙構說,“聽明白了,你在金國的輩份可真高。”
王妟說道,“那沒辦法啊,完顏宗翰的祖父和我爹,一個老大一個老八,年齡上差了將近四十歲,完顏宗翰是長子長孫,而我是我爹四十一歲時生的獨女,輩份能不大嗎?”
趙構說,“有點兒理清了,你再往下說吧。”
王妟道,“剛才我和你說到了烏骨乃,烏骨乃還有個兄弟叫烏骨出,烏骨出的次子叫習不失,習不失的兒子就是這個鶻沙虎。”
趙構說,“原來這個鶻沙虎是你族兄,你祖父是烏骨乃,他的祖父是烏骨出。”
王妟說,“我爹和我說過,完顏家族能夠在北國生存下來,可都是一刀刀殺出來的,因而向來重子不重女,鶻沙虎和我年齡差的太多,往常連句話都未和我說過。但阿骨打、吳乞買、斜也這三個同母兄弟對他都很照顧,以前阿骨打每次出征在外,鶻沙虎的爹便與吳乞買留守上京。”
趙構這回明白了,完顏家族中有些建樹的人,如阿骨打,撒改,吳乞買,斜也,宗翰,宗望,宗弼,撻懶,大多出自于烏骨乃這一支,而烏骨出這一支可就差一些了,聽了半天就是習不失和鶻沙虎父子倆。
據王妟所知道的,完顏氏能夠延續下來也算磨難重重,要提防當地敵族的圍剿和追殺,北方的生存環境又很差,最初連自身的生育繁衍也很成問題。
或許這也是完顏氏重男不重女的原因,成年男丁們出去搏殺,青壯年的時間都奔波在了戰場上,成婚都很晚,所有的生存資源都向著男子傾斜。
每一支更是都有過殺死女嬰的事情。
阿離合懣只生了個女兒完顏妟,自然對她視若珍寶,他也有些能力,騎射可圈可點,但在家族中的話語權卻不是很多,可能就是只生了一個女兒的原因。
宗室中的女子,斡勒妹、兀顏彤,一旦可倚靠者倒下便很快倒換陣營,包括完顏妟對家族的認同感也不算高,難道就沒有這個原因?
她對趙構說,完顏氏的始祖函普夫妻倆直到六十多歲才生的石魯,而石魯和他的妻子徒單氏又是直到六十歲都沒有生下子嗣。
后來徒單氏向巫醫祈禱,才生下了烏骨乃和烏骨出。可是烏骨出年長酗酒形同個廢人,更不要說持刀上陣了,因而屢次違背母親徒單氏的意愿,后來等石魯一去世了,徒單氏與長子烏骨乃合謀殺死了烏骨出。
殺死了不能上陣,還經常搗亂的烏骨出①。
或許這就是阿骨打兄弟對鶻沙虎多有照顧的原因——為了贖祖父輩的罪過。
“鶻沙虎只有一個兒子,叫撻不也,他從沒有上過戰場,陜州和江淮的戰事這么激烈,身為遼王斜也的嫡系,鶻沙虎一直在襄陽躲著清閑,連完顏宗翰也未過分的計較這件事,可能還是這個原因。”
從王妟的話中,趙構聽出來她對鶻沙虎也有偏向,她略帶乞求的語調偷偷問趙構,“大王,他能從輕發落嗎?”
趙構說,“我希望鶻沙虎的罪行不嚴重。”
城中軍民的冤情投訴立刻在各個詢訴點展開,康王下的令,劉平叔不敢怠慢,安排了不少人張羅這件事,軍民們也很踴躍。
在九月初八的這天晚上,王妟很迫切的又趕來見康王,對他說,“從汴梁城軍民們的投訴看,完顏鶻沙虎的名字沒有出現。”
軍民們的投訴都有專人甄別,誰也不能隨便指認,大概的時間地點事由都得能對的上,已經有不少的金將被揪出來了,但是沒有鶻沙虎。
趙構說,“你陪我去見見鶻沙虎。”
王妟問道,“就是此時嗎?”
康王已經起身了,“就是此時。”
兩人帶人離開驛館去了城外的金俘營,吳芍藥和朱鳳英才回來。
吳芍藥陪朱娘子解心寬,與她虔誠的拜了佛祖,聆聽白云寺法師的點化,法師還以佛祖的名義對朱娘子說,趙三哥若能平安歸來,需要她在汴梁給趙楷積些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