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楊忻中正在大名府一帶同金兀術對壘,他們再往真定去的話兩邊離的太遠,沒法打出配合了,他不愿意賭大運。
另外真定一帶是個義軍從未去過的地方,民情生疏,行動時的保密性也做不到,此時遍地大雪,人過留痕,因而根本做不到出奇不意。
趙楷不這么認為,他想的是怎么阻斷金軍的糧草,“不能放它們到河淮去資助金軍,在冀州我們剛剛得勝,當地民眾都分到了糧食,而這次撻懶不會走冀州,我們只有在真定將糧草劫下來給他化入民間。”
去真定,真定城鄉嗷嗷待哺,如果劫糧濟民,則可進一步壯我聲威。
趙楷有一個小本子,上邊記著由他親手砍掉的金軍數目,已經快夠九百多人了,張二哥和趙楷道,“殿下,我說不能去冒險,我們這是孤軍深入,真定環境很陌生,不要撞大運。”
趙楷說,“二哥你膽小了嗎?”
張二哥道,“要去也得聯絡淮河帥楊忻中,讓他有意識的分下神,照看我們一眼,我從汴梁替朱娘子送衣、尋你,朱娘子明言告訴我,她就怕你一見金軍就犯沖動,讓我提醒你千萬別莽撞。”
他的這句話正經打動了趙楷,咬著嘴唇思念汴梁的那個人,最后趙楷說,“那好吧,你要知道機不可失,快派人去聯絡一下楊帥。”
金兀術在大名府的館陶,在北。楊忻中在大名府的冠氏,在南。
兩人率本軍相持,誰也不服誰。
四太子被康王追的只身逃過了黃河,趕上了徒單合喜從潼關撤出來的兩千人馬,他在遠處隱伏著,一箭就射死了徒單。
不射死他,四太子就掌握不了這支人馬,一箭下去斧子也有了人馬也有了。
楊忻中槍快馬疾,金兀術斧子掄的也不含糊,數戰互有傷亡,楊忻中拿定主意,只要攔住他別到黃河邊上去,目的也就達到了。
趙楷派來的信兵見到楊忻中,轉告了三王殿下的行動方向。
楊忻中對義軍來的信兵說,“請轉告殿下要慎重,最好不去真定,撻懶不走冀州我們也可以等他近些再襲擊他,必分金兀術的精力,也許我們的機會就有了。”
信兵回去沒多久又來了,趙楷戰意堅決。
楊忻中無法左右趙楷,不能給三殿下下令,只好暗自留意義軍在真定方向的動靜,一旦趙楷有急好及時支援。
但楊忻中又不能提前派兵往真定方向運動,四太子盯著這里呢。
對方久經殺陣,在遍地大雪里什么行動都瞞不了金兀術,楊忻中總不能先行暴露義軍在真定的意圖。
他焦急萬分,不知道撻懶押糧的來了多少人,如果趙楷在真定遇阻,楊忻中只能靠著行動快而突然,甩開四太子提前一步前往真定,等真定塵埃落下,四太子就算追過去,楊忻中也不懼他。
但是楊忻中不知道,兩次往來于大名和冀州之間的義軍信兵,返回時已經落到了四太子的手里。
漫野皆白,有個黑影子往往來來,很容易被發現。
四太子翻著眼睛想主意,他只要往北方動一動,楊忻中蓄勢待發,必然死死的咬著他不放……
趙楷在焦慮中等不及了,下了行動的最后決心,“撻懶從西邊走真定,這就是故意避著我們呢,他有何可怕。”
他在義軍中一直隱瞞著真實的身份,除了張二哥沒有知道他是趙楷,但實戰打出來的威信日重,兩千義軍可不會聽張二哥的。
張二哥道,“殿下,總得聽到楊帥的回復才好,我們孤軍長襲真定有許多忌諱,淮河先遣軍要接應我們,也不如金兀術近便。”
趙楷道,“難道就讓撻懶從西邊溜過去?我們在冀州等不到撻懶!這些糧草被他送到汴梁以后我大哥他們怎么辦?出發吧!!”
張二哥無法,跟著趙楷連夜出動,晝伏夜行的接近了撻懶的糧草隊伍時,撻懶已經走到真定府南邊六十里遠的欒城了。
撻懶才一千來人,雙方直接就交上手了。
張二哥有些慚愧,還不如趙楷果斷,趙楷揮刀大殺,砍倒一個金軍后大聲的喊了一聲,“九百九十九!”
張二哥寸步不離趙楷身邊,怕他有閃失沒法回汴梁朝朱娘子交待,目前看,形勢可控,他說,“我們要速戰速決,我感覺心慌啊三殿下。”
撻懶帶的是正規人馬,這么多的糧草不能再丟了,不然先不講再去籌集起來容易與否,從燕京再往返汴梁又要一個月。
金軍死命的護著糧車,以車作障,密集射擊阻滯義軍沖鋒,撻懶指揮著車隊通過交河上的小橋匆匆往西撤退。
趙楷奮不顧身,揮舞著鋼刀,率先跳入金軍糧草車隊閃出的空隙。
張二哥只能不時朝他大聲喊,“你看著左右,遠近要有個照顧!”
趙楷充耳不聞,“第一千十四個!”
撻懶終于退過了交河,人馬損傷慘重,義軍越橋緊緊追殺,一直廝殺至黃昏金軍罕見的沒出現潰。
雪地上,雜亂的黑色車轍,雙方橫豎交疊的尸體,與灘灘點點殷紅的血跡合在一起,好像大地上畫著一大片早春盛開的梅花。
封龍山。
在欒城縣正西五十里,撻懶逃到這里時已是窮途末路,不禁仰天長嘆,“這就是我大金國的氣數啊,被一群衣著不整的叫花子打到了這步田地!”
他刷的一下拔刀在手,一只手往下扒一扒皮袍的領口,將刀橫在頸下。
完了,我心意已盡到。
猛然中,封龍山后響起了急驟的馬蹄聲,有小校跑上來攀住撻懶的刀把子不讓他動,“監軍大人不要尋死了,我們來援軍了!”
撻懶說,“從哪兒來的援軍,是楊忻中來了吧。”
但馬上人員的裝束就是金軍!從平定州星夜出太行山馳來的!
一聽是四太子只派了一個小校快馬往平定傳的令,撻懶不禁熱淚盈眶,這三千馬軍來的太好了!
義軍拼到此時兩千多人剩了一千五百人。
天色快黑了,他們一個個疲憊不堪,又支持了一刻的光景,義軍潰散逃掉了將近一千人,趙楷身邊還有五百個血葫蘆似的手下。
他和張二哥都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