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大軍經過這段時間的作戰,人馬多有損耗,康王準備從中岳編制里挑選精壯兵員充實到西岳去,西岳的傷老之兵交換到中岳工程大軍。
等這一步做妥了,康王將向全軍推開,要給那些在戰場上拼搏過的傷老之兵找個好歸宿,他們到了工程大軍以后,餉例維持不變。
道君同意這個方案,從張秾的反饋來看,張伯英也樂于接受這個方案。
康王這么一變動,張伯英丟了帥旗的事更是不了了之了。
張伯英還從江西隆興府來信,表示要面見康王一次,就改建御前中岳工程大軍的具體事宜當面聆聽康王的訓戒。
康王正愁手上沒占著正經事,立刻同意張伯英來建康。
官家既然有明旨議和,康王身為親王,就不能給人留個消極怠旨的印象,不然老官家面子沒處放,要不老官家可能生一股子針對康王的怒氣,所以議和還得議,誠心誠意的議,干擾議和的事只能由金人去做。
他在等兩方面的進展,一個是淮西戰果,西岳大軍加上五萬劍士足夠完顏宗翰受的,康王絕不想淮西金軍剩下多少人。
另一個就是在等尹待檄和兀顏彤的消息,淵圣的靈柩等不了太久,越快運回上京越好,宋軍短時不能兵臨上京城下,他要想讓大哥早日同大嫂相見,議和便是唯一的借口和機會。
邢秉懿曾擔心的問九哥說,“眼下議和的消息傳的還不廣,萬一遭到民眾們大范圍的抵制怎么辦?”
康王說,“這不就是考察我們掌握局面能力的時候?”
呂元直、趙鼎、韋淵、葉少蘊等人對議和一本正經,但議事時天南地北,只有個秦會之總是設法把跑偏的題目拉入正軌,談何容易!
邢秉懿還擔心,等議和水到渠成之時,弄不好要假戲真做了。
康王哼道,“那是不可能的!議和不再是金國說個‘和’字,宋國就出錢給他,弓弦當緊則緊當松則松,要孤來掌握,孤還沒出手呢!”
此時此地也只有對邢秉懿,康王才說的很仔細,“你得了解我們的對手,原來他們能看到狍鹿這樣的獵物,現在又能看到女子和金帛了,金人似乎是很自私和善于計較得失的,我們的軟弱激發過他對血的嗜好,但那是假象,其實他們知道羊的血和虎豹的血不是一個味道,用信義武裝起來的人在保護信義的時候才更嗜血,而金人偏偏不知道什么是信義,眼里只看的見賭注,他們總是賭搏,虧輸,老實一段,再賭搏,再虧輸,直到傾家蕩產!”
“九哥,奴家覺的你好像是站的最高的那個人,把一切看的明明白白。”
“我們對自己的政策一向很迷信,培養了一大批迷信又頭腦僵化的人,來自女真的危險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戰神顯現,如果放過這次機會,敵人早晚要看到我們的土地。”
“九哥你就是戰神吧。”
“切!和你說句實話吧,孤只能玩兒的轉五百個人。”
張伯英已經由隆興府動身了,張秾卻突然說要去淮西,理由是吳芍藥在淮西。
她要去看看姐妹。
而且還得拉上梁紅玉同行。
雁翎當然也要去。
邢秉懿對九哥說,“都是你鬧騰的!”一邊說一邊仔細為她們打點行程。
康王叫邢秉懿私下里找梁紅玉、張秾通通氣,去淮西的一路上不許到處宣揚建康議和的事,戰不戰也不要說,兩位大帥夫人和一位名義上的康王側妃,在民間的一句話都可能掀起大風。
康王心知肚明,張秾去淮西是在躲張伯英,她要同張大帥撇開關系,為她腹中可能已經生根的生命來源,準備好令某個人信服的證明,她是有恃無恐的,已顧不上日后來自張伯英的懷疑。
如果再加上梁紅玉和雁翎一同出行,就傳達給杜公美和秦會之一個淮西正在松弦的印象,在無意中竟然配合了康王的計劃。
看來在金州甲杖庫同張秾的那一番纏綿也是命運的安排。
秦會之原來還將重心往后邊縮著一半,要防止風頭逆轉時能夠及時抽身,說到議和時總是把老官家放在前邊。
三個女人動身去了淮西的事被他知覺后,秦會之很快就全盤壓上去了,光明正大的同金使來往。
秦府的宰相夫人王氏也煥發了青春,雁翎從江西回來后對秦府的放松被她解讀為對權勢的敬畏,但是她還不敢在雁翎面前過分招搖,雁翎一去了淮西,王夫人陪著秦會之入館拜訪康王。
家中就剩下了邢秉懿,她偷偷的問康王,“怎么接待?”
康王面無表情的與她道,“我們要接待一位做事一絲不茍而且處事靈活、以維護大宋國策為己任、不計毀譽、為忠于官家的決定而不辭勞苦、跑前跑后、同時疾惡如仇、敢于抽刀殺奸的、我大宋有史以來最具文采和正直之心的、杰出的宰相,和一位女子的楷模!”
邢秉懿不信,“真的假的,要是真的你不可能讓雁翎那么張狂吧。”
康王淡淡的只說了兩個字,“假的。”
邢秉懿就明白了,將招待之事辦的得體恰當,充滿了人情味,在驛館門外見到王氏時,她主動上前拉住王氏的手,先回憶宰相在離開韓州前對太上淵圣和眾多兄弟姐妹的照顧,若非康王提醒都忘記請王夫人進來,兩人情同姐妹。
秦會之在康王面前謙恭謹慎,入門時錯后著康王半步,但康王卻將身子一閃,伸手道,“相爺承擔著大事,快請!”
進來就座,邢娘子竟然想親自給尊客布茶。
王氏說什么都不干,一直攔著,邢秉懿也不干,動情動色的說,“就讓我和康王表達一下感激,北狩時他未跟著,對照顧過太上的人都有好感。”
秦會之也躬身相攔時,康王說,“算了秉懿,別叫宰相為難。”
邢秉懿這才作罷,為自己的怠慢稍有不安。
王氏則于幾句話后問到了翎妃娘子,“怎么忽然去了淮西。”
邢秉懿知道試探來了,王氏要她對雁翎的所作所為給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