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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動靜

  韋府的管家王柒等王妟和詹七娘走后,又在汴梁逗留了兩日。這次跟著跑到汴梁來是王柒臨時起意,韋淵不知道。

  舅爺的舊宅子在戰亂中值錢的東西一點未剩,那更得好好收拾一番,回臨安時就是個借口了。

  王柒雇了幾個人把房子打掃一下,又挑了其中一個老實本分的老者,雇了他看守門戶。王柒則躲到一間屋子里,從里面栓上門,整理他這幾天在劉平叔那里的所獲。

  從汴梁內、外城官軍駐守的營盤點位,到各處的人數,再到劉平叔在河防上的部署,全都列出來,歸納精簡之后謄寫到一張紙上。

  然后再檢查了兩遍,并且不寫頭不落尾,只在末尾畫上三根交叉的柴棒子,中間劃個圈兒一捆,然后將它疊好了墊到靴子里。

  睡醒了一覺,王柒叮囑看門人,讓他好生看守著韋舅爺的宅院,告訴他將來等舅爺遷回汴梁時,除了工錢還有重賞,然后來向劉平叔辭行。

  劉平叔自兩位婉儀離開后,這幾天一直在狠抓軍紀。

  這次是婉儀突然冒上來了,搞得劉大帥措手不及,說不定什么時候九哥皇帝陛下就到門外了。等那個時候再抓軍紀可就晚了。

  劉平叔不停的自責,管家來了這些日連個酒席也未張羅。

  王柒客氣著說,大帥忙著城防和河防的軍務大事,已經夠操心的,小的哪敢叨擾,今日是來向大帥辭行的,我要回臨安了。

  他不要劉大帥派人護送,只求了一副弓箭路上防身。

  王柒單人獨騎,出了城往南走出去四五十里,為才尋著路往河邊靠近,金宋開戰,尤其是彭城和汴梁收復以后,河渡早已不通,但在偏僻河段還有圖錢的私渡,就看你會不會找。

  他先打聽好了,這才在河邊找了個小村子借宿,做一做準備,半夜時來到河邊,船工已經在等著他了,一條小船隱藏在河岔子的樹窠子里。

  白天隔一個時辰,夜間每隔半個時辰就有巡河的官軍,這是御前中岳嵩山大軍張伯英手下留守彭城的一支馬軍。

  兩人蹲在岸邊的樹叢里等著巡河的官軍。

  王柒先付了船家一半的渡錢,一塊沉甸甸的銀子,回來還是同樣的一塊。

  等巡河的馬隊馳過去后,兩人拉出隱藏的小船飛身躍上去,趁著黑沉沉的夜色掩護匆匆劃向對岸。

  河水很急,小船在河中斜著漂向下游,往對岸靠近的距離,還不如往下游漂的遠,不過船工好像早就計算好了,對岸也是一片樹叢,正好將船隱蔽的泊好。

  王柒上岸后不敢耽擱,朝著離他最近的火光發足狂奔。

  張伯英攻陷了彭城,對岸蕭縣一帶的金軍沒有接到上邊的命令,也沒見到北邊的增援,這些日子就是隔河與彭城宋軍對峙。

  他們在河岸上也駐留有小股人馬,入夜后營帳中比對岸還安靜,只挑著一盞燈,連個活動的人影子都看不到。

  王柒抽了那支綁了密信的箭,開弓直接將它射到營帳里面去,然后疾足而回。

  船家還在樹窠子里等他,兩人合力拉著船再往上游走,從這邊能夠看到對岸舉火巡河的官軍,可是他們看不到這邊。

  兩人一直將船拉到了出發地的上游,王柒也沒見到一個金軍的夜巡哨,他一邊擔心著信在天亮后會不會很快被發現并且送走,一邊跳入小船。

  天亮后,最早從帳篷里爬出來的一個金軍小校在地上看到了那支箭,上邊系著一只小小的油紙包兒,里面疊著張紙,“急送四太子”。

  他就是東路伐宋大軍中的一員,與遁形多日的四太子有關的信息,今天總算第一次再入他的意識。

  他趕緊去向小頭目報告,隨后,小小的營帳內一片忙碌,拔撅子卷帳篷解馬,五六匹馬加鞭往北邊馳去了。

  從沈州至海陽關的傍海大道上,此時正向南疾行著一支兩千人的馬軍,正在冒著紛飛的小雨趕路,他們是遼王斜也麾下的前鋒精銳。

  斜也最早喊出“迎回四哥”的口號,沒想到完顏宗翰立刻響應,但說到夏季動兵,宗翰可就反對了。理由都不必費心羅列出來,凡是帶過兵打過仗的,心里都跟明鏡兒似的。

  但斜也不能等,鶻沙虎他得救,這四萬人不屬宗翰的西路人馬,也不屬宗弼的東路,而是歸斜也。

  斜也當初占的襄陽真算是一步好棋,他往西動一動,東路就挑到天上去,往東邊挪一下西路也會失去呼應。

  這樣的局面,在東西兩路都很勢盛的時候是顯不出什么來的,但無論哪一邊和宋軍出現了僵持,或是出現了失利,襄陽可就成了舉足輕重的力量。

  鶻沙虎占據襄陽之后的軍事行動乏善可陳,許久沒有建樹,不是斜也不思進取,而是四哥吳乞買不叫動。

  當時宗翰的西路在婁室的主持下攻勢強勁,斜也若同時從襄陽夾攻興元府,張德遠肯定抵擋不住。

  而那時吳乞買對東路完顏宗弼寄望深厚,如果四太子過江活捉了趙構,他便可趁勢扶起宗弼,慢慢的使完顏宗翰不再是軍界獨大的。

  那個時候兩路人馬都在攻城略地,宗弼那里顯得更勝過西路幾分,襄陽又怎會應援陜州。

  等到宗弼被困黃天蕩,西路的婁室居然趕巧不巧的生病了!陜州的攻勢頓減。

  當時斜也便和吳乞買分析,這是宗翰在搞平衡,他怕被上京看出西路的余力,又怕勢頭過盛被吳乞買抓了勞工——

  斜也和吳乞買真做著這樣的打算,要動員粘罕分兵去救東路,平原戰非是婁室所長,西路的川陜又可削弱他一下子。

  ——如果短時內扶不起東路來,便讓西路也弱一弱吧。

  那個時候斜也再乘虛往西進占興元府,以生力軍的姿態往東介入江淮一帶,憑趙構手底下那個爛攤子,諒他也翻不過身來。

  但斜也就以同時超越東西兩路的勢頭,異軍突起了。

  多么好的算盤。

  但局面卻是后來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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