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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燃犀照魂19 · 花神知瓊

  兗州百姓被白珞推得東倒西歪,那僅存的沒有被薛惑幾根木頭給戳碎的鋪子,最后也被白珞給一掌推了去。

  兗州百姓還未從知瓊妖化的驚駭中回過神來,驟然見到一只龐大的巨虎自兗州上空一撲而過,幾個膽子小的立時就被嚇得暈了過去。

  白珞一身靈力都恢復了,卻沒見她化作虎形時比以前好上哪怕那么一星半點,倒是力氣更大了些。她白色的虎掌在那酒樓頂輕飄飄地借了個力,那結了彩綢的酒樓頂頓時彩綢連同瓦頂都齊齊地塌了,自空中簌簌而落。

  郁壘見白珞那般模樣,沒頭沒腦就往城外躥,也顧不得自己身上還受著傷,緊追而去。

  一旁的陸玉寶與姜輕寒見狀也要追去,卻被薛惑一手拎了一個人的領子給生生拖住了:“你們兩是不是閑得慌?”

  陸玉寶與姜輕寒同時說道:“她受傷了!”

  姜輕寒:“要藥!”

  陸玉寶:“要雞!”

  薛惑:“……”

  陸玉寶撓了撓頭,忍住心里的無奈與煩躁對著空中高喊一聲:“她力氣大了,吃得更多!”陸玉寶也不知自己嚎這一嗓子郁壘聽沒聽見。但他估計就算郁壘聽見也還是會被折磨一番。

  薛惑拎著姜輕寒的衣領子把他拎了過了,指了指路旁那幾個被白珞嚇得翻了白眼口吐白沫的幾個人:“還有這些人需要救治呢。另外這兗州城變成了這般模樣,如今沐云七子怕是一時半會兒來不來了。還得去姑蘇將三娘請了過來才是。”

  薛惑嘆了口氣,遙遙忘了一眼白珞離去的天邊,心中嘆道:“這個白燃犀每次打架、降妖之后總會留下這么些爛攤子。這都上萬年了也沒什么長勁。”

  另一邊郁壘追著白珞行了不知道多久,落進了一片密林之中。一進入山林郁壘心中便驀地一顫。這山林不是別處,正是信都的后山。在這后山雖然見不到佛寺殘垣,但卻隱約還能聞到佛寺余香。那是千百年間浸漬在這山林中的氣味,滲進了每一棵樹、每一株草中。

  郁壘左腕那一處又開始隱隱生疼,左手背上一根青筋突突直跳,那只饕餮似乎又要從他手背上跳出來。郁壘眸色一沉,將左手收起藏進袖中。

  “轟隆”一聲巨響,郁壘慌張地抬起頭來,很輕易地便找到了那聲音的來源。白珞不知為何一掌呼向山崖,將那山崖削了一塊下來。

  郁壘何曾見過這樣的白珞?五十五年前他見到白珞時,白珞被剜去靈珠就和尋常女子無異。白珞這般模樣,郁壘只在宗燁的記憶中看過幾次。但那些記憶也都不甚清晰,何況郁壘常常排斥著宗燁的記憶,自然也不記得,宗燁曾經照顧白珞時,是有多么艱辛。

  若是陸玉寶在這里的話,見到白珞想拆那山崖只會任她拆了去。但郁壘見白珞先拆了兗州城,又要拆這信都后山,想也沒想就走上前去。

  他站在白珞身旁,正想拎著白珞的后脖頸子那一塊綿軟的黑白相間的皮毛將她從這山崖前拎開。沒想到他才將將摸到白珞后脖頸那處的皮毛,白珞的尾巴便卷了上來“呼啦”一下把他給扇到了山崖上重重地一撞。

  白珞一雙白虎耳朵煩躁地扇了扇一雙紺碧色的虎目低頭盯著郁壘眼神中充滿了警告。郁壘被白珞一虎掌壓在山崖上,竟是動彈不得。

  郁壘何時這樣受制于人過?心中難免有些羞惱可他又不敢動煞氣害怕再傷著白珞幾分。郁壘冷聲道:“你放……”

  話還未說完,白珞竟然移了移虎掌竟用一根指頭堵住了郁壘的嘴!

  難為郁壘一雙鳳眸此時都瞪圓了!

  白珞卻絲毫不覺郁壘的羞惱難看,就這么靠著山崖人立著一爪壓著郁壘一爪在頭頂伸直了半懸在空中。

  白珞的胸膛被莽骨神劃了一道,鮮血自她的左肩直貫入右腋窩下,鮮血在胸口染紅一片。那傷口在白珞化作虎形之后就似被放大了數倍。郁壘看得一陣心驚。

  可偏生白珞卻是渾然不覺,一雙紺碧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著山崖之間的縫隙。果然那山崖之間一只蜥蜴探頭探腦地露了小半個頭出來。

  白珞那懸在半空的虎爪當即拍下。只聽得“哐哐哐”幾聲那山崖上碎石簌簌而落,劈頭蓋臉地砸向郁壘。碎石、石灰、落了郁壘滿身。難為郁壘那一頭謫仙似的墨發此時也變得灰白,那繡了金色西域紋樣的黑衣也看不出顏色,就連他鴉翅般的睫羽上都積滿了灰。

  郁壘終于忍無可忍伸出手,壓著白珞的雙肩向后一撲白珞整個人(虎),向后摔去。

  “哐啷”一聲又不知多少樹被壓倒了去。

  煙塵中郁壘見到白珞紺碧色的瞳孔狡黠一閃,竟向他反撲了過來!郁壘慌得一掌拍在地上來不及起身便已飛去了樹梢,當真是半點圣尊的風度也沒有了。

  郁壘坐在樹梢上喘了口氣將自己肩頭的灰抖落這才總算恢復了原本的清冷模樣。

  郁壘以手撫著眉心揉了揉當真覺得自己五千余年來都沒這樣頭疼過。這山林里遍地都是蜥蜴蚊蟲,她要是每一只都要去較勁,這信都這匹山都還不夠她霍霍的。

  當然,如果郁壘知道這只是一個開頭的話,當初他追上白珞的時候怎么著也會把陸玉寶拎著一起來。

  白珞鑿了大半匹山之后,似是玩得累了,終于趴在山中歇了下來。

  郁壘坐在樹上,見白珞在林間空地上趴下。她翻了一個身,虎爪撐在地上,悠悠閑閑地抬起頭看了郁壘一眼。

  郁壘蹙眉看著白珞,這模樣好似有些眼熟。

  白珞虎爪在地上拍了拍,一雙紺碧色虎目斜斜挑起看著郁壘,半抬起爪子舔了起來。

  郁壘記起來了,白珞這樣子好似是要吃東西?

  郁壘無奈地看了看白珞,只能自樹梢一躍而下,去山里尋些吃食來。郁壘自入了魔界以來再未沾過葷腥。他便去尋了些野果子來。這信都山里少人,果子也生得好,雖然是山陰處少了些陽光,但那些果子還是一顆顆的鮮翠欲滴。至少在郁壘看來,這些果子是極其可口的。

  郁壘用衣服兜了些果子走回白珞身旁。這果子拿在郁壘手上看著還挺大個,但在白珞面前簡直就還不夠塞牙縫。

  郁壘赧然地拿著一顆果子遞給白珞:“這些你先吃著,我再去給你找……”

  郁壘話還沒說完,白珞便是一掌毫不留情呼了過來。郁壘下意識地閃開,那一兜果子落了一地。只聽“啪嘰”一聲,白珞的虎掌拍在那一堆果子上還碾了碾。

  白珞鼻子里極為煩躁地噴出一口氣來,再伸出一只虎爪,一根指頭輕輕一彈將郁壘手中那顆果子給推在了地上。

  五千年從未拜過佛,亦未念過經的郁壘竟然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宗燁背得滾瓜爛熟的那幾句經文在心里默念起來。

  郁壘當真覺得被剜去靈珠就像個尋常女子一般的白珞可愛多了!

  郁壘無奈只能去山里尋了一圈獵了只兔子來。隨后,他拎著兔子耳朵陷入了沉思。小的時候與神荼相依為命倒是吃過不少兔子肉。但每一次都是他去戰后的廢墟中與人去爭搶死人身上值錢的物什。神荼在林子里獵了兔子來烤。每次郁壘回去之后,都有一只烤好的肥兔子,或者一鍋香噴噴的兔子湯。

  至于這兔子應當怎么吃,郁壘還真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就連這兔子一身的皮毛都不知道該如何除了去。

  郁壘回頭看了看白珞,見她此時化作獸形也沒半點人樣,便徑直將血淋淋的兔子給白珞拎了過去:“這樣,你能自己吃嗎?”

  白珞徹底怒了,“嗷嗚”一聲撲了過去。郁壘一個站不穩被白珞死死壓在身下。白珞怒氣壓倒郁壘不說還一掌拍在郁壘身旁,鬧得又是一陣煙塵四起。

  郁壘頗有些狼狽,輕輕咳了兩聲。待煙塵散去,只見白珞一雙紺碧色的瞳孔已是近在咫尺。郁壘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白珞離得太近,似乎她那一雙虎目將郁壘定在了地上。

  白珞低下頭,貼近郁壘聞了聞。郁壘心中一顫。那虎須自郁壘下巴劃過,更是惹得他一陣癢。白珞貼著郁壘聞了半晌,不知是在郁壘身上聞出了食物的味道,還是別的什么味道。白珞竟然伸出舌頭舔了一舔。

  郁壘心臟漏跳一拍,雖然白珞還是獸形,但那存在在郁壘記憶深處,獨屬于宗燁的記憶被喚醒。除了記憶被喚醒之外,同時被喚醒的還有可恥的生理反應。

  郁壘當即用力掙扎著從白珞身下逃脫,說什么也不肯再靠近白珞。

  可白珞不知是餓得慌了,還是無聊得緊,竟追著郁壘在山里跑起來。就在郁壘再次被白珞撲倒,心里滿是絕望的時候。陸玉寶竟然從山下跑了上來:“白燃犀!你先把人放開!”

  郁壘沿著滿山的跑得狼狽,大約把五千年來的臉都丟盡了。如今見陸玉寶前來相救,竟然感激得有些想哭。

  陸玉寶身上還背了一個大筐子,里面裝了不下百只雞。陸玉寶當真不人道,將那些雞裝進筐子里都是硬塞進去的。上面的雞壓著下面的雞。一筐子雞重重疊疊沒一只能動的。只能擠在一起“咕咕咕、咕咕咕”地叫著。

  陸玉寶熟練地在密林較暗的地方挖了一個坑,又撿了些柴來。他將柴火放在地上堆在一起:“勞煩圣尊幫忙生個火。”

  郁壘看著那堆柴沒動。

  陸玉寶:“……您老人家不會生火?”

  郁壘冷冷抬起頭掃了一樣,對陸玉寶口中“老人家”三個字,不怎么滿意。他滿身塵土染了泥,也絲毫沒有遮掩去他清雋的氣質。他冷冷吐出兩個字:“不會。”

  陸玉寶搖搖頭,又從筐子拎了只雞出來:“拔毛會嗎?”

  郁壘:“……不會。”

  陸玉寶點點頭,評價道:“您老人家算是白活了。”

  陸玉寶拎著雞走到那密林挖的坑中,極為熟練地殺雞拔毛一氣呵成。

  半盞茶之后,郁壘皺眉看著陸玉寶同時烤著的十只雞:“這么多?”

  “多?”陸玉寶瞪了郁壘一眼:“就這還不夠她塞牙縫呢。那邊那一筐子也就夠她今天一天的。”

  陸玉寶:“待會兒啊,煩請你老人家去山里多獵些野雞來。看她這傷估計還得要個兩三天,這山上的雞算是倒霉了。”

  郁壘冷道:“我有名字……”

  陸玉寶仿佛沒聽見一般繼續說道:“也就薛恨晚那廝腦子里沒東西,成天就只知道風花雪月的。我就知道你搞不定白燃犀。”

  郁壘冷道:“……我叫郁壘。”

  陸玉寶頓了頓,停下了手里轉著的烤雞:“我不管你是叫郁壘也好,宗燁也好。你若是對白燃犀無心就別來找她。但你若是有心,也別躲著她。”

  郁壘蹙眉看著陸玉寶。

  陸玉寶繼續說道:“你知道為什么白燃犀不肯回昆侖,不肯再做監武神君么?這風千洐、姜濂道做的那些事的確挺讓人生氣的。但最令白燃犀傷心的還是宗燁獻祭天印。”

  郁壘眼眸沉了沉:“我不是宗燁。”

  陸玉寶恍若未聞郁壘的話:“你知道更讓白燃犀傷心的是什么嗎?”

  郁壘沉默地看著陸玉寶。陸玉寶嘆口氣接著說道:“若宗燁沒有因自己魔族身份看低了自己,沒有一意孤行,而是愿意與白燃犀坦白,愿意與白燃犀一起。未必就會走到獻祭這一步。不過這話再說也沒有意義。更改時序,救贖魔族,有沒有別的辦法得試了才知道。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再去探究的意義。而作為白燃犀來講,為師不被自己徒弟信任,為神尊卻保護不了自己得人。她不難過才怪呢。”

  郁壘沉沉地看著白珞,心中似有一處被牽扯著生疼。

  陸玉寶嘆道:“所以啊,煩您老人家別再躲她,別再瞞她。若要躲要瞞那便走得遠遠的,看不見的才好。”

  郁壘低下頭,聽陸玉寶的意思,自己也讓白珞難過了吧?

  但白珞心里念的人是宗燁啊!而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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