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慕羽已經紅了眼,堅持要把這背后的人挖出來:“我被人欺負成這樣,老婆孩子都被人弄死了,如果為了狗屁的仕途隱忍不發,這樣的人也配做官?這樣做人跟死了有什么分別?!”
秦黎明勸不住他,只好讓他先養傷,他去找劉月柱,去把這件事情跟辦了。
不過他多長了個心眼兒,先找綏縣公安局經偵科的科長老徐了解一下情況,這個人曾經多次配合過他的工作,算是上下級的關系,他托他打聽一下月荷被摩托車撞死一案的偵查進展情況。
老徐是本地人,也是綏縣公安局的中堅力量,見秦黎明托付他,自然用心用力,他通過自己的弟兄,找到了辦案人,問他這個案件的進展情況,那個人悄悄地告訴他:
“這件事估計是上面有人打招呼,這個周天威當時被抓了個現行,按理說這個事情非常簡單,他從馬路對面沖過來撞人,故意殺人沒跑,可是出事到現在刑警隊長只詢問過一次嫌疑人,其他相關的調查一概沒有,死者的家屬一次都沒有接觸過,我還聽說周天威的家里正在給他弄間歇性精神病人的證明,說不定這人過幾天就放出來了。”
秦黎明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魯莽行事,自己要是讓劉月柱把紙條交上去,那個紙條說不定馬上就被毀尸滅跡,還去查什么幕后人?
秦黎明把這件事告訴了李慕羽,李慕羽才知道自己又天真了,人家既然做了這件事,豈能沒有準備、沒有后手?豈能等著他去將人家推入險境?
自己號稱圍棋高手,下棋的時候走一步看五步,可是到了社會上,沒有經過現實的洗禮,沒有親自去做幾件棘手的事情,就不知道自己稚嫩到何種地步。
他本是不服輸的人,既然對方已經出招,那么大家就博弈一番,看看到底是誰更勝一籌。
他親自整了一份材料,將綏縣公安局不作為的情形,向省公安廳反映,向公安部反映,向各級政法委反映,他就不相信了,對方能方方面面都打點過。
而綏縣的黨政一把手,秦黎明跟李慕羽經過分析排查,認定打招呼的人是汪縣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秦黎明的手里,本來就已經收到好幾封關于汪縣長的舉報信,他這次來,已經帶了組織手續,對汪縣長進行隔離調查。
這兩手很有效,綏縣公安局立即行動起來,這起簡單的故意殺人案馬上進入了司法程序,公安機關先對周天威執行了逮捕,然后又進入了偵查起訴階段。
李慕羽作為一個地方官,沒辦法在綏縣待太久,他勉強在這里呆了三天之后,回到了任職的縣城,這里有什么進展,由秦黎明及時傳達給他。
胡玄寧這才知道,如果沒有李慕羽的針鋒相對,就連那個肇事者,都有可能無罪釋放,月荷真是死得太冤了。
而秦黎明對汪縣長進行審查后,發現他跟省里的金副秘書長過從甚密,而這位金副秘書長,卻是沈家老爺子在部委的時候,身邊的一個秘書。
秦黎明這里雖然一時還沒有查到汪縣長有什么違法行為,但是這位金副秘書長,他卻是早就打過交道,去年省里就曾經讓他秘密帶隊,對他的經濟問題進行了調查。
而最近這兩年,此人以假離婚的方式,將妻子兒女全部送到了國外,這件事已經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視,省級的國安部門早就對此人進行了監控,所以他查到這個,就知道,這件事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這起簡單粗暴的肇事殺人案,表面上看,是維護了某一方的利益,可是從長遠看,絕對是給幕后之人抹黑的。
這件事本來可以采取更溫和的方式去解決,為什么一定要采取這么暴力、這么激烈、民憤這么巨大的方式來達到目的?
秦黎明將這個信息反饋給李慕羽,李慕羽略加思量,就知道,沈家也被人裝進去了。
他什么也不用做,他就等著,他相信,沈家肯定要主動找上他的。
果然,過了半個月,家里捎信過來,說沈佳瑩的爺爺病重,請他回去見一面。
他正好要去京城報批幾個項目,就回了京城。
辦完了公事,那天晚上,他跟父親一起去看望了沈老爺子。
沈老爺子確實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他們父子去病房的時候,不僅他岳父在,他小舅子沈佳文也在。
沈老爺子一見他們父子過來,馬上掙扎著坐了起來,寒暄了兩句后,就冷冷地對沈佳文說:“把你做的事情,對你姐夫說清楚。”
沈佳文的臉上有著明晃晃的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人打過了,不過李慕羽一點也不同情他,沈佳文這個人,驕傲自大脾氣暴躁,他們兩人相互看不順眼很久了。
沈佳文看了父親和爺爺一眼,見父親和爺爺都聲色俱厲,只好對著李慕羽跪了下來:“對不起,姐夫,是我聽說你想甩了我姐,就利用工作之便,找人盯緊了你,你的快件是我攔截的,我之后想去見那個女子一面,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去了陜省。”
“因為老金是我爺爺的秘書,我去了陜省,就跟他打了個招呼,想著以后請他幫我安排一個當地合適的年輕人,我的想法,就是想法子勸著那個女子早點嫁出去。”
“那晚老金款待我,我不自覺地喝多了酒,而且不知道他酒里下了什么東西,我竟然把這件事給他漏了口風,然后第二天我去綏縣,他硬要跟著去,說是幫我安排一下,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安排人撞死了那個女子。”
“現在他拿著這件事要挾我,要么我幫著他叛逃國外,要么我們沈家護他平安,我害怕了,回來告訴了父親和爺爺,可是一切都晚了。”
李慕羽紅著雙眼,對他岳父和沈老爺子說:“爺爺、岳父大人,出了那樣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們怎么罰我都行,就是將我打殘廢,我也沒怨言!”
“但是我們夫妻關系走到那樣的地步,是我跟佳瑩兩人的過錯,跟那個女子沒有任何關系,更跟她肚子里的孩子無關,現在她們死得這樣慘,我要是能饒了害死她們的人,我不配做人!”
沈老爺子親自表態:“我們沈家也絕對不會包庇任何人,沈佳文該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不會憐憫他,只是有些事情不易暴露出去,我們兩家的臉面不能丟,我們不能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笑柄。”
“所以,我會讓沈佳文隱瞞你跟那個女子的關系,我們會說沈佳文去綏縣玩,在她那里吃飯拉了肚子,就想收拾她一頓,其他的一概不提,那個老金犯得的叛國的大罪,他想拉我們沈家下水,門兒都沒有,我們也不怕他胡嚼舌根,而你跟沈佳瑩,這兩年內先不要談離婚的事情。”
李慕羽半晌不語,他岳父嘆了口氣,說:“我知道這很難為你,可是我們兩家不能這樣丟人現眼,而且,不管怎么說,我們也都是為了你的前途,我跟爺爺一直都很看好你。”
他從兜里拿出那封信,將他交給了李慕羽,說:“你回去考慮一下,如果可行,明天一早我就讓沈佳文去投案自首。”
他岳父竟然把這封信交給了他,李慕羽知道,沈家這是表示了自己的誠意,同時把主動權交到他手里,他不是不懂事的人,而且沈家這樣做,確實是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他,他不能不識好歹,不過是讓他忍著兩年內不離婚,那就再忍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