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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戎黎的桃花泛濫了

  屋外雨停,只有浴室里滴答撞擊的水聲。

  裝紋身針的盒子被扔在了洗手臺上,里面的針擺放整齊、干干凈凈,并沒有被動過。

  晚上九點,小鎮就夜深人靜了。

  戎關關自己洗臉洗腳,水是戎黎給他倒的。

  什么,洗不干凈?

  洗不干凈就洗不干凈,一周戎黎給扔澡堂子一次。哥哥帶的孩子,能喘氣就不錯了。

  戎關關是自己睡,臥室在一樓,戎黎睡二樓,并且他不準戎關關上二樓。

  戎黎洗漱完,沒有去臥室,進了旁邊上了鎖的那間屋子,里面有四臺臺式電腦,一墻的監控顯示器。

  他開了一臺電腦,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屏幕亮了,里面出現一張年輕的臉,樣貌是略帶匪氣的那一掛,棱角分明,偏硬朗,卻很顯少年氣。

  這人皮膚很白,氣質有點頹,挺像個網癮少年。

  他喊了聲:“六哥。”

  “幫我連線。”戎黎說了個名字。

  “網癮少年”的手速很快:“給我五分鐘。”

  說五分鐘就五分鐘,一秒都不差,時間一到,戎黎的電腦屏幕上就切了一張臉出來,是個發際線很感人的中年男人。

  “六爺,您找我。”

  戎黎一只手拿著干毛巾,胡亂地擦頭發:“我的眼睛,”他動作停下,往前靠,“你確定是夜盲癥?”

  發際線感人的中年男人姓蔣,是一名頗為出名的眼科醫生:“確、確定啊。”

  戎黎沉默了會兒,打開抽屜,拿了一顆奶糖出來,剝開糖紙,放進嘴里:“別給人看病了,你是個庸醫。”

  蔣庸醫:“……”大佬面前不要口吐芬芳,保持微笑,請保持端莊的微笑。

  翌日,雨過天晴,空氣里有青草的味道,撲面而來的風里還裹挾著月季花香,淡淡的,穿墻而過。

  戎黎九點多才出門,推開院門,有人與他搭話。

  “現在才去做活?”這都幾點了。

  是位中年婦人,叫王月蘭,她家開麻將館的,正吆喝著人打麻將呢。

  戎黎回竹巒戎村沒多久,跟村里人沒什么往來,態度不冷不熱:“嗯。”

  王月蘭盯著他打量了幾眼:“戎黎啊,你有對象不?”

  他沒怎么睡太飽,精神一般,因為困意,眼睛有點泛潮:“沒有。”

  “要不嬸兒給你介紹一個?”王月蘭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拉紅線,“嬸兒家有個侄女,巫家壩上何村的,今年剛滿二十,樣貌在他們村算頂好的,個兒又高,要不嬸兒給你牽個線,你們見上一面?”

  “不用了。”

  戎黎把衛衣帽子一扣,走了。

  王月蘭被拂了面子,惱火了,沖著他喊了一句:“你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挑挑撿撿呢。”

  這語氣,嫌棄得不得了。

  戎黎隔壁的秋花老太太剛好出來買菜,就聽見這句,接了句嘴:“月蘭,你這瞎操的什么心。”

  王月蘭氣得擼袖子:“還不是我家那侄女,前幾天有人來相看她,好說歹說她都不同意,我嫂就問她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透了底,說喜歡街尾那個收快遞的。”

  街尾收快遞的,可不就是戎黎嘛。

  王月蘭侄女叫何桐,秋花老太太也聽過,平時王月蘭就喜歡掛在嘴邊夸。

  “我嫂氣得不行,我那侄女可上過高中,現在在一家服裝廠里當會計,工資比很多男孩子都高,戎黎就一收快遞的,他那便利店也沒幾個人去買東西,還帶了個小孩,他哪配得上我侄女。”前面說自個兒侄女的時候,王月蘭是一臉驕傲,后面說到戎黎,就很是鄙視。

  秋花老太太六十多歲了,慈眉善目的:“前幾天吳家寨的肖娘過來,要給戎黎說親,你知道女方是哪個不?”老太太拎著籃子出了院子,“是鎮長家最漂亮的那個閨女,985畢業,自己開了個公司,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是喲,戎黎就配不上你侄女。”

  王月蘭:“……”她這是被懟了?

  戎黎在便利店補了個覺,醒來就去吃了午飯,剛回店里,程及打電話過來,插科打諢了半天,沒個正經。

  “剛剛有個女客人問到你了,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戎黎對這話題沒有半點興趣。

  程及倒興致勃勃:“戎黎,我覺得你該找個女人了。”

  戎黎覺得他有病:“掛了。”

  程及當耳邊風,繼續說他的:“昨天來我店里的那位徐小姐,你認不認得?”

  戎黎還沒掛:“不認得。”

  “真不認得還是假不認得?”他覺得這兩人氣場微妙。

  難得,話少得有時候一天都不想開口的某人反問了一句:“你對她有興趣?”

  程及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從來不正經的人用玩笑的口氣說了最正經的一句話:“我什么德行你能不知道?我這么臟一人,哪能碰那種干干凈凈的姑娘家。”

  程及當過臠童,被迫的,他被關在籠子里兩年,出來的時候,只有一口氣。

  之后他就玩得很狠,玩命、玩女人,什么刺激就玩什么。

  戎黎輕描淡寫:“那你覺得我能碰?”

  他又好得到哪里去,他可是從骯臟的血肉白骨里爬出來的。

  程及很客觀地來了一句:“是糟蹋了。”

  戎黎掛了,一抬頭,看見了門口站的人:“拿快遞?”

  徐檀兮頷首,走進來。

  她應該很喜歡旗袍,今天穿的是杏色,天有些涼,她在旗袍的外面搭了一件長款的針織開衫,開衫的胸口別了一個胸針,是一朵清新的小雛菊,腳下是平底鞋,腳踝上系了一條細細的銀色鏈子,頭發用一根沒有任何裝點的玉簪子松松地挽著。

  屋外路過的男人停下腳,在偷看她。

  戎黎問:“哪天的?”

  她說:“今天。”

  “尾號。”

  “0317。”

  “稍等。”

  戎黎去后面的貨架上找,她的快遞是個四四方方的木質盒子,外面用快遞袋包著。

  “簽字。”他并沒有松手,就那樣拿著讓她簽。

  徐檀兮簽好名字,把筆遞還:“謝謝先生。”

  很奇怪,她總叫他先生。

  她的字很漂亮,也很規矩,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只在收筆的最后一下,溢出幾分大氣風骨。

  ***

  今兒個要補貨,戎黎回去得晚,是秋花老太太去幼兒園接的關關,晚飯給他做了蒸蛋吃,他吃完就跑去院子外面玩了。

  秋花老太太碗還沒洗完,就聽見院子外頭有小孩在哭,她擦擦手,趕緊出去看看。

  是王月蘭家的小兒子戎小川坐在地上哭,六歲的小男孩很胖,坐那就是一坨,哭得驚天動地的。

  旁邊沒大人,就幾個小孩。戎關關也坐地上,但沒哭,垂著腦袋。

  “怎么了這是?”

  戎小川嚎了一嗓子:“戎關關他推我!”

  老太太先把戎關關抱起來:“關關,跟奶奶說說,怎么了?”

  他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

  老太太這才發現:“你手怎么流血了?”

  戎關關哇的一聲哭了:“他罵我哥哥!”

  老太太趕緊把他攥著小拳頭的手掰開,瞧見傷口不小,還在流血:“別哭別哭,奶奶先帶你去看醫生。”

  “送我家吧。”女孩子走過來,穿著旗袍,眼神溫溫柔柔,是銀娥家新搬來的那個租客,“我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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