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禹帶著兩個官印回來。
恰好遇到大嫂送一個年輕的姑娘出來。
客人身材婀娜,穿著淡綠色的長裙,不過戴著幕離,看不到長相。
看到田禹,女孩低著頭快步離開,留下一縷幽香。
大哥已經起床,看到兩個官印,苦笑道:“你啊,把我的拿回來就行了,拿高文玉的作甚?”
田禹聳聳肩,“大哥,萊州府該你來做主了。”
田霍驚訝道:“咱們不去金陵啊?”
“我不想去,太子這個人刻薄寡恩,”田禹道,“如果大哥想去金陵,我就找艘海船,派人送你和大嫂去和大伯匯合。”
田霍搖搖頭,“算了,現在金陵官太多,無趣的很,你要是不想走,咱們兄弟就留在這。”
田禹笑道:“那正好!大哥你當知府,我幫襯著。”
田霍卻搖搖頭:“當官?無趣,無趣的很!”
兄弟兩個正說著話,有衙役來請,濟南府來人了,特地請兄弟二人一起過去,有節度使大人的諭令。
當田霍聽衙役說葉銘申成了青州節度使,便感慨道:“沒想到,自周朝定鼎,就沒了節度使,現在又開始封節度使了。‘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
田禹分析道:“荀奉是不得已而為之吧,蜀地離這里千里之遙,葉銘申就是魯省的王,他做什么蜀地也是鞭長莫及。還不如大方點,封個節度使。魯省卡在北周和南周之間,正好給兩家添堵。”
田霍嘆口氣,“走,咱們去聽聽他的諭令吧。既然叫你去,看來他是要酬你的功啊。”
“魯省東臨大海,北據黃河,山脈縱橫,易守難攻,正適合成就一番霸業。”田禹笑道。
田霍無奈道:“希望葉銘申不要膨脹,不然魯省的百姓就遭殃了。”
田禹兄弟到了府衙,各房的胥吏已經站在堂下。
見田霍進來,他們有的上前行禮,有的則裝沒看見,田霍失勢了的消息早已經傳遍府城。
田霍不以為意,笑容滿面,和胥吏打了招呼,之后帶著田禹走進大堂。
才發現萊州府的大小官員都到了,府堂、經歷司、照磨所、各司等部門的官員,都已經在坐。
見到田霍進來,都紛紛起身打招呼。
看到田霍帶來了一個年輕人,有人詢問是誰。
田霍笑道,“這是吾弟,田禹。高大人這次叫吾弟一起過來,還不知何事。”
主位左側的第一張椅子還空著,田霍上前坐下。
田禹沒有官職,就站在了大哥的身后。
坐在椅子上,田霍就開始閉目養神,也不去和同僚交流感情。
田禹嘆了口氣,大哥還是老樣子,喜歡詩詞風流,厭惡官場的虛偽與貪婪,所以和同僚的關系大多一般。偶爾幾個關系不錯的,也是因為對方詩詞還拿得出手。
大哥朋友遍天下,可偏偏在官場的人緣不好,才被知府輕易對付了。
田禹進了大堂,足足等了盞茶的功夫,趙平芝才和高文玉先后從后堂走過來。
遲到,是大人物的特權。
眾人起身見禮,趙平芝拿出諭令,當堂宣讀,眾官吏站立,肅容傾聽。
第一份諭令是高文玉,升任節度使衙門的掌書記。
高文玉滿面紅光,恭敬地接過諭令,謝過節度使大人的提拔,轉身接受下屬們的道賀。田霍只是掃了一眼,沒有上前湊熱鬧。
高文玉眼睛的余光已經看到了田氏兄弟,尤其是田禹,讓他眼皮一跳。
田禹的目光看了過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高文玉轉過了臉。
第二份諭令是任命新的萊州知府。
堂內一片安靜,除了田霍的弟弟,大堂里沒有其他陌生人,那就意味著知府是從眾人中產生。
自認為有資格擔任知府的人,目光熾熱地看向趙平芝。
但是,眾人聽到,萊州知府是田禹的時候,幾乎懷疑聽錯了。
大家都看向田霍,又是田家的人!
哥哥是同知,弟弟是知府,這萊州府是田氏天下嗎?
田禹卻楞了,沒想到葉銘申來了這么一手。
自己沒有功名,沒有主政地方的經驗,不過是正六品的錦衣衛百戶,現在卻被任命為知府,他覺得有些荒誕。
田禹沒有上前去接諭令,趙平芝也沒有動,只是微笑著看著他。
來之前,葉銘申明確告誡他,不許激怒田氏兄弟,宣讀諭令就回去。
田霍上前接過諭令,“謝謝葉大人,下官一定和舍弟一起,將萊州府治理好,為葉大人分憂。”
趙平芝這才恭維了幾句。
眾人這才完全醒悟過來,萊州府的天要變了。
新知府如此年輕,還是個武夫。眾人交頭接耳,嗡嗡聲不斷。田家在萊州府沒有什么根基,不少官員并不買賬。
只有寥寥幾個官員來到田氏兄弟面前,慶賀田禹榮升。
新老交替,高文玉應該召集官吏,交代幾句。可是趙平芝見他紋絲不動,擺明了要看田禹笑話。
趙平芝嘆了口氣,這趟差事真麻煩!他只好出面,將外面的胥吏也叫了進來,拜見新鮮出爐的知府田禹。
田禹站在最前面,接受下屬的拜見。
他一一看了過去,大堂里安靜了下來。
“明日卯時,請各位來府衙點卯。”田禹說道。
各房官吏齊聲道“喏!”
田禹喝道:“那就散了吧!”
高文玉表情有些古怪,新官上任,一般會說幾句場面話,晚上留佐貳官和重要的官吏吃個晚飯。
可是田禹只是兩句話就將眾人打發了。
還是個雛啊!
田禹出身伯爵府邸,豈能不懂這些。只是懶得多說。這些官吏最后能留用的,少之又少,他不想浪費口舌。
高文玉正心里嘲笑田禹,卻一眼瞥見田禹沖他走來,心里一慌,轉念一想趙平芝還在,田禹應該不敢亂來,膽氣稍微壯了一些。
田禹拱了一下手:“高大人,后衙明日請空出來。”
大哥還住在那么破舊的地方,得趕緊搬出來。
高文玉臉瞬間漲紅了,冷笑道:“田大人,不用你趕,本官回去就搬家,你今晚就可以住進去了。”
新官上任,前任需要搬出府衙,另尋住的地方。可是官場講究和光同塵,像田禹這樣驅趕的,卻比較少見。
田禹毫不客氣,“那更好!有勞高大人了。”
趙平芝裝沒看見這一切,向高文玉和田氏兄弟告辭,宣讀完了諭令,他該回去了。
送走趙平芝,高文玉回到后衙,對管家道:“去,拿我名帖,請文家大公子去我府上一敘。”
大堂里只有田禹和大哥兩個人,他把錢豐他們打發去后衙接收公房了。
“大哥,不如你來做知府吧。”田禹有些尷尬,大哥竟然成了自己的下屬。
田霍卻眼睛一瞪,怒道:“瞎胡鬧!官職豈能私相授受?”
轉眼他又笑道:“為兄早就膩味了這鳥官,案牘勞形,簡直就是折我壽命。現在有你在,那就太好了,以后公務都是你的!我已經很久沒好好做詩了,最近天氣不冷不熱,正適合舉辦一場詩會。”
“刷”打開扇子,田霍瀟灑地走了。臨出門還不忘回頭交待:“那兩顆大印,我會派人送來的。”
田霍是文人,最喜歡的是寫詩作畫,有紅袖添香,有同好知己。最厭煩官場的俗務,可是又不敢完全放手給幕僚,免得被坑不說,還連累田家。他只能捏鼻子忍著。
至于辭官?
享受了田家帶來的錦衣玉食,就要為田家出力。辭職顯然不是好的選項。
現在自家弟弟來了,還這么聰明能干,終于甩了鍋,放心去縱情山水。
田禹看大哥風騷的走位,那幸福的模樣,恨不得高歌一曲 結果如他所愿,大哥已經唱了起來,“田園荒蕪胡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