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省的軍隊接到命令,悄悄集結。
孔廷贊親自帶隊,策馬站在隊伍的最前方,神色有些不爽。
終于不用在權貴府里討飯吃,現在他可是魯省的總兵官。
他本來躊躇滿志,要了卻君王天下事,滅北周,平南朝。
沒想到,卻被派來驅趕流民。
他手持一根長木棍,沒有拿他的長槊。
用長槊對付流民,他認為那是羞辱他的武器。
他右手舉起木棍,正要下令,不遠處的流民突然亂了起來。
只見一隊騎兵拎刀持棍,先砸了粥鋪,然后將流民打。
逃跑的流民被他們放過,敢于反抗直接砍倒在地。
孔廷贊大怒:“哪個混蛋不聽指揮,擅自行動?!”
有親兵問道:“將軍,要攻擊他們嗎?”
看到騎兵黑色的衣服,孔廷贊覺得眼熟。
看了片刻,他明白了黑衣騎士的目的,他們在驅趕流民向東去。
這正契合葉大人的意圖。
他暗自猜測,這應該不是老大人繆同的意思,很可能出自繆起宗的手筆。
一開始他不明白繆起宗為什么這樣做,直到他聽到流民呼叫著“去萊州”,才恍然大悟。
這是要報復田家。
這么多流民去了,只怕萊州府要有大麻煩了。
“先等等看!讓士兵們下馬歇息!”孔廷贊說道。
讓繆府的家丁去忙吧。
自己在繆府盤恒了數年,繆家還算厚道,這次就還繆家一次人情。
葉銘申高高在上,看著黑衣騎士在賣力地驅趕流民。
他不住點頭贊許,看著周子賢道:
“周大人考慮的周全!是該喬裝,不能讓百姓知道是咱們的兵!”
周子賢本來也奇怪這是哪里的騎兵,但是他肯定,這不是魯省的騎兵。
但是,他也沒有否認,含糊地糊弄了過去。
一個在流民中打探消息的班頭,快速跑上城樓,送來李俊奇一張紙。
李俊奇看了一眼,皺起了眉頭,沒說話。
他將紙呈給了葉銘申。
葉銘申掃了一眼,頓時被吸引住了,“怎么是萊州府的布告?不對,這是假的!”
他在官場浸淫了一輩子,一眼就看出了幾處問題。
他看向李俊奇,笑道:“李大人,是你的手筆吧?好主意啊!
兵不血刃,就讓流民動起來,也是個奇謀啊!
何況萊州府在最東面,這一路遙遠,路上會不斷有流民停下來。
等到了萊州府,就沒幾個流民了,都分散在路上了。
李大人不虧是魯省的能員!”
李俊奇急忙拱手道:“都是大人平日教導有方!”
他也含糊其辭,領了這份功勞。
李俊奇慢慢朝后挪,在推官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推官俯首應下,匆匆忙忙下了城樓。
很快,濟南府的衙役出現了城東的路兩旁。
昔日高冷的衙役,突然變得和藹可親。
幫壯丁扶穩擔子,“大哥,挑好了您!”
撈一把沒站穩的老人,“老大爺,您這身子骨真硬實!”
捏捏小孩子的臉蛋,“小家伙,真好看!”
前幾日拿著鞭子、鐵尺,肆意毆打流民的,仿佛不是他們。
他們還不斷鼓動流民東行:
“鄉親們,快去萊州吧,那里有糧食!”
“還分地,分牛!快去吧!”
“去玩了,就被萊州自己人分嘍!”
“……”
在流民的隊伍里,有幾十個男人,雖然穿著破爛,但是和周圍面黃肌瘦的流民相比,他們臉上的紅潤出賣了他們。
這些人一邊大步流星地走,一邊鼓動身邊的人:
“快走吧!皇上把糧食都給萊州了,咱要是去玩了,就被萊州的人吃完了!”
“萊州靠近大海,那海里的魚可多了。你拿著一根大棒子,就站海邊,一棒子下去,保準你砸死一條大魚,那個頭,一家子能吃一天!”
“看到了嗎,剛才那是濟南府的騎兵,狗東西,要下殺手了!再不走就沒命了!”
“……”
流民被他們描繪的遠景吸引了“去萊州”的聲音越來越大。
越來越多的流民跟上了隊伍,很快,“去萊州”成了流民的呼聲。
不過半個時辰,已經不需要鼓動,流民的已經自發走上了東去的官道。
流民昔日無神的眼睛,終于有了神采。
已經死了的心,又有了悸動,有了一個叫“希望”的東西在滋生。
不過兩個時辰,城下的流民營幾乎空了。
東去的流民隊伍,隊首早已經看不見了,隊尾還剛剛啟程。
縱橫流民營的黑衣騎兵,也縱馬遠揚,不見了蹤影。
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
葉銘申目瞪口呆,這也行。
他看看 良久,他才喟嘆道:“這樣也好!流民一路經過府縣,總能留下一些。來人,給沿途府縣行文,讓他們廣開粥鋪。”
葉銘申甩手走下了城樓。
李宗保帶著鄉親們跑了一段路,看黑衣騎兵還遠,就停下來歇息。
“區區四五十人,流民要是團結,完全可以撕碎他們,可惜啊!”李宗保惋惜道。
村民們都在大口喘息,沒人想說話。
早晨沒吃東西,餓的難受。
看著黑衣騎兵朝這么跑來,李宗保站起身:
“走吧!這次不跑了,我看他們沒有殺人的意思,就是想趕我們走。”
繆府。
繆起宗十分得意,“田禹!燕飛!對小爺的禮物還滿意吧?!”
一陣狂笑。
終于停歇下來,笑出的眼淚也不擦,對鄭昌道:
“排除一個騎兵小隊,一路尾隨。不斷驅趕。不能讓他們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兩天。”
鄭昌猶豫道:“公子,一個騎兵小隊,不過六十人。可流民足足四五萬人啊!”
他將流民的數量夸大了幾乎一倍。
繆起宗解釋道:“人是少了點,但是如果在黑夜中突襲,足夠了!
又不是讓你們去殺人,只是去恐嚇,驅趕!
流民里還有咱們的人跟著呼應。”
鄭昌拱手應下,匆忙出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