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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反轉

  文家莊的覆滅,在萊州府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可是在金陵,卻沒有引起多大的波動。

  像一絲柳葉飄落河面,蕩起幾絲波紋。

  成為官吏們茶余飯后的閑談。

  改朝換代,官員們見多了生死。

  多少勛貴身死族滅,文家的兩根支柱這次安然無恙。

  大家都覺得文家沒有傷及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有文敬,咬牙切齒,私下不斷聯絡同黨,要給田衡致命一擊。

  文正海抵達金陵三日后,金陵朝堂,早朝。

  文敬出列,彈劾安慶侯田衡縱子侄行兇,殺害文家莊老幼口,謀奪文家財產,攀附偽秦朝。

  不明真相的大臣們都瞪大了眼睛,田衡這么倒霉,被下一代給牽連了?

  文敬哭倒在地,叩請皇帝嚴懲田衡。

  他也不是完全做戲,想想失去銀子,還有侄子的官位,他就心疼。

  一年一萬兩銀子,能做多少事?

  一個戶科給事中,能有多大的分量?

  這些,都沒了。

  被田家的小子禍害。

  他的哭聲三分演戲,三分哀傷,還有四分的切骨之恨。

  奏折句句如刀,文敬哭的聲嘶力竭,上氣不接下氣。

  永熙皇帝勸慰了幾句,無非是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還讓太監攙扶起文敬,賜座。

  感動的文敬又是猛擦了幾把眼淚。

  并且告訴他,文濟圣丁憂的事,已經準了。

  丁憂,自然是要準的,不過是走個過程。

  奪情起復的,都是國之重臣。

  一個六品的戶科給事中還不夠資格,文敬也不夠。

  皇帝對文敬的寬慰、恩寵,就是一個風向標。

  文敬一系的御史紛紛跳了出來,彈劾田衡。

  素日和田衡一系不和的,也跟風出來抨擊。

  各種捏造、夸大、扭曲,他們竟然給田衡列了十大罪。

  皇帝皺起來了眉頭,問田衡道:

  “田卿,文家莊的事你有什么說的?”

  他的語氣中充滿不悅。

  如果真有此事,他必須處理田衡,給文家一個交代。

  不過,他已經信了七八成。

  女兒來的信中說了,是和田禹一起去的萊州府。

  這件事讓他很窩心。

  甚至怪罪到了田禹頭上,認為是田禹拐走了郡主。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他才給文敬賜座,以示恩寵。

  田衡出列,拱手道:“回陛下,對于文家的不幸,臣感到很遺憾。”

  文敬鄙夷道:“不需要,文家只需要懲罰兇手!”

  田衡沒有理睬他,繼續道:“但是否是臣家子侄所為,還有待核查。”

  文敬叫道:“當然是你兒子田霍、侄子田禹所為,

  我們文家有人幸存,就在金陵,隨時可以作證。”

  聽到有人證,大臣們大多都信了。

  他們看向田衡的目光,有幸災樂禍的,有同情的,有不解的。

  種種神態,不一而足。

  總之,田衡要倒霉了。

  田衡看著文敬,問道:“文大人,你剛才說,文家莊被屠了村?”

  “當然,老幼都不放過!禽獸啊!”文敬指桑罵槐道。

  田衡卻依然面不改色,平靜地說道:

  “既然文大人說文家莊的族人全部遇難,那有一件事肯定和你家無關了。”

  “什么事情?”文敬感覺前面似乎有一個天坑在等著他。

  滿朝大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朝堂十分安靜。

  田衡一幅智珠在握的模樣,讓大臣有些動搖,莫非真不是田家人干的?

  故事,似乎要反轉。

  田衡拱手道:“陛下,昨夜巡江的士兵攔住了一艘船。

  船上有六十多口老幼青壯,隨身攜帶十萬兩銀票,現銀若干。

  他們沒有我朝路引,自稱來自文家莊,來投奔文大人。

  不過,既然文大人說族人都死光了,這些人肯定是北朝的奸細,

  待臣下了朝,就砍了他們。銀兩全部入國庫!”

  滿朝嘩然!

  眼睛都放出光芒,哇!這么多銀票!

  文敬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不對啊,文正海不是說族人都死光了嗎?財產不是被田禹搶走了嗎?

  怎么還有六十多口子?

  還有那么銀子?

  一個御史問道:“田大人,你確定他們自稱是文大人的族人?”

  田衡拿出一個奏折,說道:“陛下,這是詳細的審問情況。”

  皇帝翻看起奏折,文敬巴巴地看著皇帝。

  朝堂里十分安靜,呼吸重了,身旁的人都能聽到。

  皇帝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問道:

  “文卿家,會不會傳信的人說錯了?”

  文敬矢口否認,“陛下,不可能,這些人肯定是冒充的!”

  他不能承認,萬一是族人,今天就難以收場了。

  欺君之罪,污蔑大臣,哪一個都不好過。

  田衡盯著他說道:“文大人,冒充朝廷大員的親屬,還有奸細的嫌疑,按律當斬!”

  文敬急得臉紅脖子粗,卻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

  田衡沒有再說話,退回班列。

  但是田衡也是有朋友的,立刻有官員出來彈劾文敬,捏造事實,污蔑大臣。

  文敬一系則出列辯解。

  雙方吵的臉紅脖子粗。

  最后還是皇帝和稀泥,等文敬見過船上的人再說。

  皇帝本想拖延,給文敬一點時間。

  沒想到田衡卻說道:“回陛下,那些嫌犯已被押在午門外等候了。”

  文敬有些心驚肉跳,他也是官場老狐貍了。

  人都押來了,田衡早有準備啊,族人莫非真的活著?!

  文敬有些不解。

  他沒有懷疑文正海,是因為無論是誰,都會殺人奪產。

  大周朝素來如此,這樣的事他就干過。

  但是他沒時間再細想了。

  皇帝只好說道:“那就帶幾個老成的上來吧,請文卿家辨認一下!”

  這個時候,皇帝也不能再糊弄了,滿朝文武都看著呢。

  文敬站在殿門口等候,嫌犯還沒有資格進殿。

  早晨的風很涼爽,可是文敬很燥熱,有些尿急。

  長長的玉階,另一頭有人走過來。

  殿前武士帶著三個人越走越近,文敬的手哆嗦著。

  他看清了,是文家族人,為首的正是他的堂弟。

  三人看到文敬,立刻連滾帶爬跑過來,撲在文敬身前。

  文敬朝后退了幾步,很想躲在粗大的柱子后。

  可是他還是慢了,堂弟已經撲倒在地,抱著他的小腿,放聲大哭。

  “完了,文家莊完了!”

  文敬急忙問道:“殺了咱們幾個人?”

  哪怕殺了一個人,今天也有轉圜的余地。

  “殺我們?他敢!”堂弟抹了一把眼淚,冷笑道,

  “有您在,姓田的小子哪敢殺人!

  咱們族的人被關了幾個,說是什么無期徒刑!”

  族人一路擔驚受怕,終于見到主心骨,都沒注意文敬的眼色。

  猛拍他的馬屁,將田禹說成了一個弱智。

  “那你們跑出來干什么?”文敬的聲音嘶啞了。

  堂弟說道:“萊州府姓田的說了算,不跑等他折騰啊?我們都賣了祖產,來投奔您的。”

  文敬一屁股坐地上,絕望地看著興奮的族人,

  田禹,你為什么不殺光他們?!

  殿內的大臣互相看看,都明白,文敬這次有麻煩了。

  早晨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皇帝還是給文敬留了點體面,沒有當堂重懲,只是勒令他閉門思過,罰俸一年。

  田衡信步走出朝堂,和同僚有說有笑。

  不遠處是失魂落魄的文敬,形單影只。

  他搞出了一個大新聞,害得同黨跟著一陣忙活,結果朝堂上被田衡一陣打臉。

  現在同黨還在郁悶吐血之中,沒人想來安慰他。

  文敬一肚子疑問,太巧了,文家的船剛靠岸就被抓了。

  他不知道的是的,韓休從金陵回去不到一個月,和安遠侯府隔條街的一個巷口就開了一家醬菜店。

  自此,田衡與萊州的書信就沒斷過。

  田禹清掃了文家的勢力,第一時間就告訴了大伯,讓大伯提前防備文家的報復。

  當投奔文敬的人上了船,萊州的一艘快船就吊在后面,信鴿隨時報告文家人的位置。

  當文家的船只在金陵靠岸,田衡的兵已經恭候多時了。

  文敬四處聯絡,要報復的事情,也有人給田衡通風保險。

  不過,田衡一直在等,像撲食的老虎,靜靜地蹲在一旁,積蓄力量,等文敬主動跳出來。

  田、文本就不在同一個陣營,從大周斗到南周。

  今天,文敬果然發動了。

  而田衡也順勢當頭一棒,將文敬敲了回去,畢其功于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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