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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驅趕

  在一個山坡下,流民的隊伍停了下來。

  雖然夕陽高掛,但是走不多遠,天就黑了。

  眼前雖然是荒野,但是依山靠水,總能找點野菜,撈幾條魚蝦。

  放置好東西,流民開始忙碌起來,為填飽肚子努力。

  流民在一路上不斷減員,有的死在半路上,有的去了其他府縣。

  人少了,又是夏天,野草豐茂,流民多少能找點吃的。

  運氣好的時候,能打只野兔子,抓只野雞,甚至合伙打到過麋子、野豬。

  流民是不舍得吃肉的,會拿著野味,找村民換一點粗糧。

  李宗保帶著村民也在其中。

  帶著眾人挖了不少野菜,幾個半大孩子在河里撈了一堆泥鰍、蝦、田螺。

  這一路上雖然辛苦,但是路過的府縣多少都施粥,流民也不斷散落向四面八方。

  這是朝萊州府去的隊伍。

  人依然很多,隊伍蜿蜒曲折,前不見頭,后不見尾。

  李宗保估計還有兩萬人,自己前后就有幾千人,算是比較大的一伙。

  將發黑的干面餅砸碎,和著野菜、魚蝦做成了拳頭大的野菜團子。

  吃了兩塊野菜團子,李宗保勒勒腰帶。

  野菜團子也不能緊著飽吃,大人一頓兩個,半大孩子一個半,再小一點的只有一個。

  不過孩子們會自己找吃的,除了野果子,還可以捉蚱蜢、小鳥,自己生一小堆火,烤著吃,都是上等的美味。

  吃過晚飯,夜色剛剛降臨。

  林子里有不少打著火把的流民。

  這是大人帶著孩子在摸知了,夜里知了從地下爬出來,退去外殼,清晨的陽光曬去露水,它們就可以展翅飛翔。

  知了個頭不大,但是肉卻很好吃,可以放在石板上炙烤。

  這是難得的肉食,也是大自然慷慨賜予的補給。

  這個時候,大人孩子都不會放過晚上的這次捕獵。

  李宗保今晚沒有參加捉蟬,而是朝后面的一堆流民走去。

  這群流民的首領又矮又瘦,名字卻大氣,叫張大卿。

  見到李宗保來了,張大卿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大家都是苦哈哈,一路上走來,多少都互相幫襯過。

  兩人拱手客氣了幾句。

  李宗保看看左右無人,便低聲說道:“大卿,有沒有覺得那群騎兵很煩人啊?”

  張大卿眼睛一瞪,聲音有些大,“當然了,這群王八蛋,鬼一樣吊在咱們后面。我們村就被馬踩死了一個。”

  李宗保說道:“我數了一下,他們人也不多,不過四五十人。”

  “那也不少了,他們有刀有槍,馬又快,咱們打不過啊!”張大卿無奈道。

  李宗保分析道:“他們有馬,咱們有人啊!咱們為什么不干他們一家伙?!”

  “行嗎?”

  “行!他們都是黎明時分進攻,咱們伏擊他們。有備攻無備,咱們勝!”李宗保篤定地說道。

  這群騎兵如跗骨之蛆,陰魂不散。

  隔三差五就冒出來沖擊營地。

  有的流民改變方向,北上,或者南下,總會被他們追殺。

  時間一長,大家就琢磨出來,朝東去最安全。

  這其中,也有混在流民中的繆府奸細的鼓動引導的功勞。

  為了報復田禹,繆起宗算是下了血本。

  騎兵沖鋒,流民難免有傷亡。

  流民對他們恨之入骨,可是赤手空拳,又無法對付。

  騎兵的襲擊時間并不固定,有時候隔兩三天,有時候連續幾天襲擊流民。

  幸好他們人少,每次襲擊的范圍都很小。每次也都是以恐嚇為主,很少殺人。

  看李宗保這么自信,張大卿點點頭,“那就干他們!”

  李宗保說道,“那好,咱們再聯絡一下前后幾伙,大家都出幾個有點力氣的。”

  李宗保之所以先找他,是因為在之前的一次襲擊中,他的弟弟被馬踩死了。

  最后匯聚了八十個人,眾人推舉李宗保為頭領。

  大家將木棍打磨光滑,兩頭削尖,然后在火上烤硬,就成了簡易的投槍。

  每人三把投槍。

  每次入夜,都按照李宗保的指點,誰在路兩旁的土丘上。

  這隊騎兵就像懸在腦袋上的一柄利劍,不知道什么掉下來,砍掉某個人的腦袋。

  這種威脅讓流民害怕,確定的危險更是讓流民在入睡時提心吊膽。

  現在已經發生幾次半夜有人大叫“騎兵襲擊!”

  不明真相的人跟著大叫,流民紛紛起身逃走。

  黑夜中一場混亂,甚至有人在混亂中被踩死。

  而亂了一陣子,也沒有騎兵的影子,不過是某個流民做了噩夢罷了。

  如果能除掉這群惡魔,至少能睡個安穩覺。

  連守了五個晚上,騎兵都沒有出現。

  眾人就開始懈怠了。

  李宗保雖然苦口婆心地勸,騎兵肯定會出現。

  如果不消滅掉,流民還要死人。

  可流民就是一團散沙,能匯聚起就是憑借一股血勇。

  這種勇氣最容易被時間消磨掉。

  眼看隊伍要散了,李宗保咬咬牙,說道:

  “再守兩個晚上,就當各位給我一個面子。如果騎兵還不出現就算了!”

  李宗保在流民還是有些威信的,他話說到這份上,眾人便應下。

  不過是再趴兩個晚上,在哪里睡沒蚊蟲。

  繆府的騎兵一直跟在流民后面,前后奔跑,保證流民朝萊州府的方向去。

  沿途有繆家的店鋪支應,他們不用擔心后勤補給的問題。

  流民又沒有戰斗力,他們簡直是公費旅游一般,還能欺負一下流民。

  偶爾匪性大發,還劫持商旅,現在每個人的腰包都鼓鼓的。

  他們已經從一開始的叫屈連天,變成現在的樂此不疲。

  他們已經嘗到了血腥中的甜味。

  又該驅趕一次流民了,流民過得太安逸了。

  李宗保早早地就醒了,躺在地上,沒有起,享受著早晨的清涼。

  天上的啟明星閃爍,周圍是如雷的鼾聲。

  已經是最后一個晚上,過了這個晚上,臨時的站隊就解散了。

  李宗保很無奈,流民就是這樣,人心太散了。

  翻了一個身,終究還是坐了起來。

  肚子餓的難受。

  他無意中向遠處看去,那是騎兵最容易出現的方向。

  李宗保的眼睛突然變得銳利,他怔怔地看著遠方,似乎有人騎馬眺望。

  他趴了下來,捅醒了身側的張大卿,“來了!”

  東方出現了魚肚白,騎兵有一次站在一處土丘上,俯視流民營。

  看著不遠處依然沉睡的流民營地,騎兵的臉上露出獰笑。

  小公子說了,流民太安逸了,就不想走了。

  必須驅趕他們,就像狼驅趕羊,不用客氣,沒有憐憫,讓他們恐怖,讓他們尖叫著,逃向騎兵指定的地方。

  他們已經不再用“流民”這個詞,代之以“羊”。

  趕羊、殺羊,成了他們常用的詞。

  可以決定這么多人的行動,甚至生死,騎兵們從中感受了樂趣。自己仿佛成了高高在上的神靈,在俯視一群渺小的螻蟻。

  為首的騎兵拔出戰刀,指向流民營地,率先驅動戰馬跑起來。

  游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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