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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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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李家長房之前,涵因先請了崔如君過府,把長房的各媳婦、姑娘、小公子,還有要注意的規矩問了一遍。崔如君很是高興涵因派人來找她,不厭其煩的把這些事情都細細的說了一遍,臨走還囑咐涵因,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派人跟她說,千萬別嫌麻煩。

  涵因覺得崔如君有些太過熱情,不大安心,便找了個機會,無意中向紫鳶問起崔如君的為人。

  沒想到紫鳶卻對崔如君的評價非常高,說:“夫人為人寬大,待奴婢們是很好的,是奴婢對不起夫人……”一般來說,這樣的大戶人家,娶妻之前便有收房的丫頭并不稀奇,不過要想生孩子總該等到嫡夫人產下長子,或者嫡夫人數年無所出才好。紫鳶沒有被崔如君先一步趕走就已經是主母的恩典了,崔如君真是當得起“為人寬大”這四個字的評語了。

  而后來崔如君竟然準許紫鳶跟她一起懷孕,涵因都要佩服她的心胸了,要是自己,早就該想主意清除掉了,和李湛的感情也不會如現在一般親昵,大約就是相敬如賓,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紫鳶接著說道:“其實,我家太夫人也姓崔,只是是博陵崔氏,本來一心想讓老爺娶她的侄女,可老太爺自打見過親家太爺之后,就對他的人品才學大為佩服,非要給老爺求娶他家的女兒。夫人是清河崔氏長房嫡女,門第、人品、才貌都沒得挑,太夫人也說不出什么。只是和老爺的年紀差得遠了些,老爺比夫人大八歲,老太爺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老爺十五歲,夫人才七歲。本來太夫人想要讓夫人早些嫁過來。誰知道老太爺去了,老爺又守孝三年,直到去年才嫁過來。太夫人覺得若不是為了等夫人到出嫁年紀,老爺在太爺去世之前就能娶妻生子了。因此對夫人心里存著怨言。奴婢本來是太夫人身邊服侍的。在夫人嫁過來之前給了老爺,沒想到奴婢就懷了孕……若不是奴婢,夫人心情郁結,也許嫡出的那個小公子就不會早產,也不會死……”紫鳶臉上的內疚并不是做做樣子:“奴婢絕不怨老爺、夫人,這都是奴婢自己的命……”

  涵因這才明白為什么紫鳶會對李家大事小情那么明白,原來本是三房太夫人身邊的。地位就像自己的慕云、祈月,算得上半個管事了。博陵崔氏又叫東崔,清河崔氏又稱西崔。兩望素來隱隱有相互較勁的意思,東魏北齊時人清河崔甗曾對范陽盧元明說:“天下盛門唯我與爾,博崔、趙李何事者哉!”而入隋之后博崔的聲望反而逐漸壓過清河崔氏,他們自然不會對曾經公然鄙視過他們的清河崔氏有太多好感。加上這位太夫人對因兒媳年齡問題導致的耽誤子嗣的問題,自然是對崔如君很有偏見。

  就看她在崔如君嫁過來之前就把自己的人放在兒子身邊。還讓懷了孕這種做法,看來真是不待見這兒媳婦。怨不得崔如君愿意找機會往外跑,定是在家里頭很不如意。

  到了李湛定下的那天,他便帶著涵因如約去了長房府上。

  涵因是女眷,馬車直接被引入二門前,一眾婆子在門口等著。見車停了。跑上去安置下車凳子,祈月、沁雪先跳下車來,扶著涵因下車。

  門口一個穿著體面的婆子上來問安:“太夫人并幾位夫人都在等著鄭國夫人。請跟老奴來吧。”

  涵因知道這必是內院的管事婆子,在主人面前都是極體面的,遂和顏說道:“有勞這位媽媽了。”

  長房的屋子軒闊壯麗,裝飾并不多,卻隱隱的透著一股貴氣。婆子丫鬟的穿著多以靛青、墨綠等深色為主,頭上也只有素簪。但仔細看去,衣料卻是上等的府綢,每個人走路都經過專門的訓練,上身直挺,頭略低,一副謙卑和順的姿態,步伐不疾不徐,小心的壓著裙角,不露出雙足,一眼看去,仿佛那個富貴人家的女兒。

  祈月、沁雪的禮儀實在靖國公府訓練過的,自然并不差在哪,只是此時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免得出了紕漏給自家主人丟了臉面。

  涵因來到長房太夫人的門前,前面的婆子緊走幾步,向里面通報:“鄭國夫人到了。”

  里面的丫頭高高的打起門簾,請涵因進去。

  長房太夫人就坐在正廳主位,幾個兒媳也分別在左右手就坐,聽見來人通報皆站了起來。太夫人是如今隴西李氏族長李詢的母親,姓索,是武威索氏的長房嫡長女,但她卻并非原配,而是老太爺的繼室,五十來歲模樣,面容富態安詳,只是兩道法令紋,將她的嘴角略向下扯,流露出一絲不怒自威的神態。一身秋香底暗金織錦緞襦裙,外罩石青色妝花緞繡平金鶴云紋大袖,這一身打扮的隆重程度并不次于長安的誥命封君,自然也顯示了對涵因的重視。

  索氏在武威本地雖然是大族,跟隴西李氏卻沒法相提并論,索氏族人雖然跟姑臧大房多有聯姻,但能成為長房宗婦的也只有這一位,涵因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說,若不是當時長房老太爺元配夫人范陽盧氏嫁過來不到兩年便去世了,后來他又在弱冠之年重病一場,眼瞅活不了了,家里人急著為他沖喜,只有索氏這位姑娘八字合適才決定娶了她為續弦。這位太夫人也當真是好命,李家娶了她為長媳之后,李老太爺竟然奇跡般的轉好了。后來,太夫人一舉得男,生下了李家的嫡長孫,也就是現在的族長,地位終于鞏固了下來。

  不知道是本性如此,還是因門第自卑,太夫人最是重禮,平日也不茍言笑,對兒媳、下人要求頗嚴。

  涵因為一品誥命,太夫人要向涵因見禮,但涵因搶先一步行晚輩禮,嘴里說著:“侄媳給伯母問安。”涵因今天特地沒有穿誥命服色,穿了一條八幅鴉青色地暗花勾云紋大羅裙,外罩絳色緞三色紅花蝶大袖,頭上是綴錦閣整套的蝶戲雙花點翠頭面,并加寶鈿九枚,端莊中透出華貴之美,既不像誥命服色那般公事公辦一般,寶鈿的數量又點明了一品誥命的身份。

  長房太夫人側身避過,又給涵因回禮,笑道:“老身一介布衣,怎么敢受鄭國夫人的禮。”

  涵因忙上去扶住太夫人行禮,笑道:“今日拜訪,是同宗家人相見,伯母若執意行禮,實在是折殺涵因了。”

  太夫人忙笑呵呵的說道:“鄭國夫人太客氣了。”

  “請太夫人把涵因當自家晚輩看待,叫奴家小字即可。”涵因笑道。

  涵因所做的一套都是最標準的世家禮儀,太夫人的眼睛在她身上轉了又轉,仿佛想要挑出哪怕一點不合禮儀之處,但卻是徒勞。經過兩世的訓練,禮儀這種東西已經滲入到涵因的一舉一動之中,毫無刻意和做作。太夫人見挑不出什么毛病,也收回了目光,一邊應著涵因的寒暄,一邊向涵因介紹自己的幾個兒媳婦,一共五人。涵因跟他們一一見禮,太夫人只有一個嫡出的長子,其余皆是庶子。

  長房大夫人是范陽盧氏,二夫人是武威索氏,太夫人的親侄女,三夫人也姓王,家也在太原,卻并非“五姓”的太原晉陽王氏,而是烏丸王氏,族地在并州祁縣,別看離得不遠,地位卻是云泥之別,她家在士族中僅是末流,據三房夫人崔如君說,她是幾年前在此上任的姑臧縣令王敬玄的長女,當年隨父親在任上,過世的老太爺覺得其父有風骨,便給自己的庶子定下了這門親事。四夫人是鄭家小十房的庶女,可惜涵因回滎陽多是跟嫡支打交道,庶支里面唯一熟悉的就是曾給她家搗亂的小十一房,因此跟她家也不并熟識。五夫人是弘農楊氏。

  長房的幾位妯娌,除了盧氏三十有余,其余幾個都是二十多歲,正是如花朵綻放般的年紀,但她們一水兒的打扮都以深色為主,頭上飾以珠玉,卻沒有人梳時下貴婦人們最流行的高髻甚至墮馬髻,雖然衣料華貴,細看之下暗紋提花繁復精細,飾物也是不摻雜色質地純凈的和田玉、或者飽滿圓潤的南珠,但看著卻多少顯得沉穩有余,明艷不足。

  涵因有些感嘆,嫁入這種數百年的世家長房,人人覺得這是無比風光的美事,誰又知道為了這數朝閥閱的體面,媳婦們要受多少規矩的約束。

  大隋胡漢相雜,民風開放,涼州西域商旅來往不絕,更是要比河南、河北更加少了拘束,偏隴西李氏以“五姓七望”的山東士族自居,生怕其他六望嘲笑他家地處邊陲,失了中華正朔的根本,因此要求子弟媳婦愈發嚴格,對男子的要求體現在儒學家風上,對女子的要求就是這些內院規矩了,涵因在這里感受到的氣氛,比鄭家長房還要沉悶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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