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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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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飄蕩著焦糊的味道,這些日子姑臧城外的指定地點,每天都要焚燒大量的東西,雖然那幾個地方離都督府很遠,但嗆人的煙霧彌散在空氣中,或多或少都會飄過來。院子里頭則燒著艾草,還用著驅跳瘙的百部,總之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已經讓鼻子漸漸麻木了。

  姑臧的人也習慣了這種味道,他們也習慣了洗手,把生水煮開喝,接觸病人帶上那種叫口罩的布,沒有人想死。

  “這半個月姑臧這里死了一百來人。剛才司戶報上來了。”李湛回到家,換了衣服,用清水潔了面、洗了手,對涵因說道,面色很是不好。

  “已經很好了,這么大的城里才死這些人,就算報到朝廷也只有表功的份。”涵因笑道,李湛一直親自督促下面人嚴格執行,否則的話,以這個時代人們的衛生意識,這些措施也只會形同虛設。根據流行病學的規律,開始的時候有一個快速增長的高發期也屬于正常,只要過了這個爆發的階段,病人不持續增長就說明得到控制了。

  “好什么好,周圍幾個縣就沒這么好了,每個縣病死的都已經幾百了,尤其是番禾縣,情況最差,幾乎家家都有死人。”李湛嘆了一口氣。

  “就是那個你派人去讓縣里建診療處,那個拖拖拉拉的洪縣令吧。”涵因問道。

  李湛點點頭:“我真是后悔,應該嚴厲督促的,當時主要盯著姑臧周圍這幾個縣,因為山上化下來的雪水要經過這幾個縣,你跟我說要特別注意水源,所以加派的人手都去了那里。現在他們的情況稍微好些。番禾縣實在是疏忽了。”

  涵因冷笑:“怎么能怪你疏忽,疫情爆發之后。你派人去督促他預防,他居然還說什么‘禁止百姓出入是為不仁,阻百姓生計與殺人何異’……他倒是仁了,仁的百姓都死光了!”涵因最煩這種拖著春秋大義當招牌的榆木腦袋,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他就是這么幾句:“無舊典”“非舊制”“無先例”“非成法”,事事都按以前的方法辦,不去創新,不去嘗試,社會還怎么進步呢。

  李湛也恨的牙癢癢。說道:“可不是,若不是他不執行甚至還阻撓這些措施也不會那么嚴重,番禾縣雖然人口不多。但好歹也有近一萬五千戶的百姓,將近七萬人啊,一個縣令不作為,就有那么多百姓跟著遭殃。”

  “現在是非常時期,他若不肯執行。你作為都督就可以失職、不奉上命直接免他的官。”涵因說道。

  李湛搖搖頭:“晚了,他自己也染病死了,剛才番禾縣派人過來帶來了訃告,洪縣令已經病逝了。”

  涵因想說活該,還是忍住了,畢竟死者為大。對已經去了的人,也不好說什么,眉頭輕輕皺了一下。說道:“那看來現在是要趕緊讓人把那里的情況控制住才行。”

  “嗯,現在那里的縣丞已經暫代了縣令的職責,我又派了人去,讓他們嚴格實行你弄的那個方案。”李湛說道:“希望朝廷下一次派來的縣官是個明白人,別再是這種占著位子不做事的。還不夠添亂呢。”

  涵因忽然身子一震,她一直想李湛這個都督除了地盤。跟另一段歷史中的節度使還差在哪里,問題就在這了——人事權,雖然李湛現在鎮守一方,既管兵又管政,但是除了都督府的各級官員,他對于下面各縣官員沒有權利任免,這些基層的縣官,任命的權利還在吏部手里。

  李湛見涵因忽然不說話,眸子忽明忽暗的,笑問道:“在想什么呢?”

  涵因一笑:“要是那個縣丞干的好,不如推薦他接任縣令吧,我記得那個縣丞姓安,之前安夫人來的時候,還特意提到過,想必是想有機會讓你提拔。”

  李湛笑道:“先看看他干的怎么樣吧,如果做得好,報了功應該朝廷也會答應。”

  涵因點點頭,想了想,說道:“其實……我是在想,趁著現在大疫,朝廷那邊,想必也不會有人想要過來吧,夫君應該多趁機安排幾個自己人。”

  李湛連連擺手:“這樣不好,這些日子我在朝中已經出夠了風頭,留任的事情在這邊鬧了一出,你那個馬球雖然沒有掛涼州的名頭,但誰不知道那個馬場跟咱們的關系。現在又趁著大疫安插自己人,朝中會是什么想法,皇上會是什么想法。若是疑心我要把這里弄成自己的自留地,恐怕到時候更是麻煩。”

  因為從前莽撞吃了不少虧,因此李湛現在做事總是小心翼翼,缺乏決斷,不逼到沒辦法,他就會一直猶豫,這讓涵因很不滿意,冷笑道:“夫君,都什么時候了,難道你就想這樣子下去,拖到第二個任期結束,然后告老還鄉么。我們走到這一步了,如果不把涼州經營起來,在這扎下跟,以后有誰會在乎你呢。別看這次馬球賽的時候,他們都為你說了話,當你掌握不住這里的時候,他們才不會管你呢。天降大疫,這樣的機會什么時候還能有呢。”

  “我再想想吧。”李湛說道,轉身自己給自己從風爐里舀了一碗放涼的茶水,坐在榻上喝著。

  涵因也跟著坐在榻上,壓低聲音說道:“不僅如此,我聽說咱們旁邊蘭州新來的劉刺史,也已經染上了疫病,恐怕兇多吉少了,那邊現在亂的很,我聽從那邊過來的人說,現在還有一個姓黃的妖人,用符水、巫盅欺騙百姓,說能治病,已經招攬了上千人跟從,這幾個疫病鬧的厲害的州縣都有信徒,這遲早是要出大亂子的,夫君就沒有想過趁著這個機會,把蘭州、鄯州一并拿下,如果有這幾州的財務支撐,你就不必整日擔心西北大軍軍餉的問題了。”

  李湛瞪大了眼睛看著涵因:“你瘋了,我不過是一州都督,若是有這樣的野心,皇上能讓我在這呆著么。這種沒有先例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

  “夫君難道忘了,從前這里叫武威郡,下轄十三個縣呢,沒有先例,就創造先例,就算都督只能管轄一州,但是如果皇上賜旌和節就完全可以統領數州啊。”涵因眼里散發這一種光芒,帶著一種冷靜的瘋狂,讓人不敢逼視。

  李湛倒抽了一口冷氣,冷聲道:“你這話不準再說,傳出去就是潑天大禍。”

  他想到皇帝對自己的戒備,想到皇帝對涵因的覬覦,他又怎么可能信任自己,怎么可能給自己賜旌節來統管數州,之前心中的不爽此時一塊兒翻騰了出來,這個女人簡直是異想天開,他郁悶的踱著步子,轉了兩圈,越想越生氣,對涵因說道:“之前你怎么折騰都隨你,但這件事不能依你,今天不必等我了,我去書房了。”終究還是沒有把脾氣沖著妻子發出來。

  涵因卻絲毫不在意他的怒氣,看著他的背影,揚起一抹笑容,喃喃自語道:“現在可不是夫君你想不想的問題了……我來做,你就等著吧,夫君……”

  她揚聲道:“云際,去把哥哥找來,我有事跟他說。”

  因為隴右大疫,官府的各項事務也受到了影響,今年下半年剛剛上任的一批新官,還沒有熟悉情況,一到任就要面臨這樣的大災,真是讓人措手不及。那些已經調任到別的地方去的官員則松了一口氣。

  在其他州縣,官府也混亂成一團,很多官府的吏員、差役也有病的死的,即便發布什么命令也執行不下去。

  涼州以南的蘭州,情況尤為惡劣,新來的刺史上任不到一個月,竟然就染了疫病死去了。州務沒有人能夠主持。朝廷只得讓州司馬暫代刺史職責處理州務。吏部想要再選派官員去接任刺史,但沒有人愿意去。

  能夠有資格任刺史的官員都是要有一定品級的,而有這個資歷的官員誰沒有點背景,誰愿意去接手這樣一個燙手的山芋,尤其是各地方官員剛剛上任,也不能立刻又把人家調走吧,至于那些賦閑在家,等著缺的,碰上這件事不是裝病就是回鄉,可不希望天上掉下來這塊爛餡餅砸到自己身上。吏部討論來討論去,都拿不出一個結果,皇帝發了怒,叫吏部必須找到人選。最后吏部的意見還是讓州司馬暫代,這個意見跟沒說一樣。

  至于那些病死的縣官,吏部也在緊急的擬定名單,世家子弟背景深厚,這種事情當然輪不到他們,吏部的官員們把目光瞄準了寒門子弟,他們勢單力孤,就算被派了這種明顯是去送死的地方,也沒什么人能為他們說話。

  那些初入官場的年輕人,不知道世事艱險,也不清楚大疫的可怕,有一腔報國的熱血,更容易被說服。甚至有人主動申請,想要救黎民百姓于水火。這讓吏部也松了一口氣,還是有人愿意為皇上、為朝廷分憂的,要好好的表揚。

  不過在這些低層官員遞給吏部的請調之中卻夾雜了一個世家子弟——崔皓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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