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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凍,擋不住涼州百姓圍觀李家長房嫁女的盛況。因為崔皓輝年紀大了,靖國公府想在年內把婚事辦了,于是婚禮最終定在了臘月。
靖國公府特地派了管事過來,給皓輝在涼州置辦了一套像樣的宅院,皓軒也特地從番禾縣趕過來,給弟弟辦婚事,父母不在,長兄如父。
皓軒這個番禾縣縣令倒是做得風生水起,番禾縣的一眾吏員,雖然不忿他占了位子,但因他是李湛的親戚,也不敢太過給他使絆子,但總少不了暗中做些手腳。皓軒聰明,對這些事情很快上手,不久便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吃過吏員們幾次悶虧,也想出法子壓制他們。他雖然是世家公子,卻不怕吃苦,經常下到村鎮之中了解百姓的疾苦,并且根據自己的才學,斷了幾個難辦的案子,逐漸在番禾縣建立了聲望。
涵因并不想刻意打探皓軒的消息,但那些世家夫人們只知道他是涵因的親戚,常在涵因面前夸他,
“夫人的表兄破了無頭女尸案。你們猜猜兇手是什么人。”
“聽說那塊地是風水寶地,李家子弟中李光、李飛兩家爭這地都爭了十幾年了,都說是自家買的,埋的是自家的父母,偏之前突厥人打來的時候,縣里、族里的字句都一把火燒光了,墓碑上的字也早就磨平了,歷任縣令都把這案子作為疑難案子留給下任,李家族長也說不清楚,貴表兄一到任,沒幾天便搞清楚了,李光干嚎沒掉眼淚,李飛哭得感動天地,連老天都跟著下起雨來了。不僅案子斷了,還上報朝廷一個大孝子,這可是番禾縣多少年都沒有榮光了。”
“哎呀,我也聽說了,崔家公子果然不凡,聽說當年他已經門蔭,還化名去考試,若不是被發現是宰相之子,怕就是當年的狀元了……該不會是文曲星下凡吧……”
“崔縣令之前就是長安四公子之一,名聲是極盛的。夫人是崔縣令的表親,該是最清楚不過了。”
“夫人不如給我們講講……”
涵因有些哭笑不得,講也不是。不講也不是,最后只好說,雖然自己從前住在舅舅家,但崔家規矩大,很早表兄便搬到外院去了。因此并不十分熟識,自己也是聽別人說的多,于是便撿著崔皓軒在長安出名的事跡說了說,比如曾經率領馬球隊扭轉局勢,大勝突厥人,再比如他的字受人贊嘆的事。
不過那些夫人們顯然更喜歡八卦崔皓軒的家事。將蕭若華從樣貌到家世,女紅到才學打聽了個底掉,都對這樁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婚事羨慕得不行。
涵因開始心里總有些說不上什么滋味,后來漸漸的也就坦然了。以至于,作為大媒出息皓輝婚禮的時候,無可避免的見到皓軒,也并不覺得尷尬。態度大方自然。
倒是皓軒偶爾望向她的眼神中依然一如往昔,夾雜著深情與痛苦的復雜神色。涵因明明知道。卻并不去回應,只當沒有看到。
皓輝在謝媒人的時候,深深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埋怨還是委屈,刺得涵因不敢跟他回視。等涵因想起自己也不欠皓輝什么,何必心虛,再轉過眼珠來的時候,皓輝已經一轉身跟賓客們喝酒去了。
李湛一直在從容應酬著,也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不在意。
婚禮之后,本來皓輝是要帶著新婦回家拜見祖母、母親的,誰知道這年涼州的雪格外大,道路泥濘難行,于是決定明年開春再回去。
涵因在除夕之前,把李令紋叫道房里,說道:“明年你就十五了,你父親和我打算開春便把你的婚事辦了。”
李令紋紅著臉,說道:“全憑父親、母親做主。”
涵因笑道:“家里,太夫人說了,讓你按嫡女的規格出嫁,公中給你出嫁妝兩萬兩,你令玉姐姐當年嫁妝一共五萬兩,我們也給你補到五萬兩。”
李令紋心里狂跳了幾下,素來心里有主意的她,不禁也一陣恍惚,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數字,唐國公府的庶女公中出嫁妝一萬兩,各房自己再出一些,若是還在五房,照王氏那個樣子,恐怕再給她五千兩就已經很不錯了。她緩了緩神,忙說道:“多謝母親。”李湛把持涼州一地的關卡,加上商隊、馬球隊,五萬兩對涵因來說如今只是小意思。
她肯出這么多錢,是因為陰家也做了表示。涵因看著李令紋,笑道:“陰家開了族會,這次除夕開宗祠,便把陰慶歸為嫡子。好與你匹配。”陰家既是看在李湛的面子上,也是看在這些嫁妝的份上。畢竟一個庶子娶婦壓過嫡子,這對族中的嫡子沖擊很大,陰夫人在眾人的勸導之下,也勉強同意了。
李令紋聽聞這件事,帕子在手里攪來攪去,險些便揉爛了,這件事可比嫁妝重要多了,再有錢,庶子在身份上也是低人一頭,這樣在族譜上改了,身份上雖比不上正經嫡子,但也要比庶子好上不少。而在族外,只要沒有人深究,不涉及爵位封地的繼承,不觸犯國法,大家也都不會揪著不放,這在仕途上是大有裨益的。
李令紋動動嘴,話卻梗在喉嚨中,眼瞅要掉下淚來。涵因卻一拍她,說道:“走吧,過去看看你的嫁妝。”
李令紋忙點點頭,隨著涵因走了出去。嫁妝堆在偏院的一間屋子里頭。涵因讓紫鳶、蘭兒打開門,把箱子一個個打開,里面是各色鏤刻雕花金銀器皿、鑲珠寶點翠首飾、玉器、精瓷、整套的金絲楠木家具,另外還有個匣子單放著銀票、地產、鋪子的契書。
涵因略看了一遍,讓丫鬟們都先退出去,對已經有些呆滯的李令紋說道:“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嫁妝,這些日子,你也學了不少理家的事情,應該可以管得過來。嫁妝單子我已經寫好了,待會,蘭兒會跟你交接這些東西,你自己要對自己的東西心里有數。嫁妝是女人最大的倚靠,父母有一天終會不在,兄弟也可能各奔東西顧不上你,這些嫁妝就是你的資本。怎么花,你一定要自己有計較,別耳根子淺,別人三言兩語便糊弄住你。不過,有些錢該花還是要花。”
李令紋知道這是涵因在提點自己,忙說:“母親放心,我會記住的,若是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再向母親請教。”
涵因又說:“你帶來的幾個丫鬟、婆子,這些日子我也暗中看了,你那奶娘性子有些偏狹,但是真心實意對你好,你對她要敬著,卻不可事事聽她的,大事小情,還是要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大宅里很多事情,你一個年輕媳婦不好做,可以適當的讓奶娘出面說話。另外陪房的婆子,我已經替你選了,該怎么用就等你嫁過去之后再安排。丫鬟嘛……碧茹做事細致周密,又從小跟著你,最重要的是,她對你忠心,將來也是你的臂膀,要么就讓陰慶收進房,要么就嫁給陰慶倚重的人,就像我把慕云嫁給鐘瑞一樣。這你自己定。”
李令紋紅了臉,聲音細如蚊吶,說道:“我想像父親母親一樣,不想讓陰慶納小妾。”
涵因大笑:“好,果然是我的女兒。不過,這個世界畢竟是男人的,雖然你父親是一方大員,但你若一味用娘家相壓,早晚起反效果,要懂得用柔情相縛,當然,該強硬的時候也要強硬,娘家就是你的后盾。哎,陰慶畢竟是庶子出身,你婆婆迫于族中的壓力,把他寫成了嫡子,她心里肯定不好受,還有你幾個妯娌,他們雖然礙于你父親,不會怎么樣,但你也難免看人臉色,如何相處,也都靠你自己慢慢摸索了。你結交的閨友,將來也都是這涼州的世家夫人,不要荒廢了交情。”
李令紋眼中含著淚,給涵因下跪:“母親真心待女兒好,女兒一輩子沒齒難忘。”
涵因笑著扶她起來:“你好好過日子,也不枉我們母女的緣分。”
陰慶已經正式的入仕,皇帝最終還是給了李湛面子,給了陰慶一個姑臧縣尉之職。姑臧是上縣,因此這里的縣尉是從九品上,對于陰慶這樣的家族出身,已經算不錯的開局了。李湛現在仍然很缺人手,以后自然會提攜自家女婿。
交代完這些,涵因把丫鬟們叫進來,吩咐她們將東西都收攏好,走了出去,此時,天空中飄下雪來,涵因看著落在手心的雪花融化成一點水珠,嘆道:“又下雪了,希望明年年景好一些。”
天禧二十二年的年末,紛紛擾擾的大雪覆蓋了北國大部分的疆域,也將這一年的痛苦、鮮血、疾疫、饑餓、動蕩都掩埋在一片晶瑩潔凈之下。幾個地方的變亂平息,讓人們松了一口氣,各地的除夕、上元節較往年更為熱鬧,人頭攢動、燈火繽紛,仿佛是在發泄這整整一年的擔憂和不安,又似乎拼命的證明著大隋依然是一個國泰民安的繁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