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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紋跟陰家的婚期早已經定下了,過了上元節之后,就在正月末正式嫁女,兩家早就通氣多次了,一應物品人手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把人抬過去。
李令紋的幾位好友也都來了,把屋門關好,時不時扒著窗縫向外看一眼。涵因看她們的樣子便想起當年自己出嫁的時候,幾位好友也是聚在閨房里,嘰嘰喳喳的說笑著,如今天各一方,都成了各大家族的主婦,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相見。她心里一陣感慨,走出李令紋的房門,坐在外面待客的廳堂里,不去打擾這幾個小姑娘悄悄說體己話。
過了一會兒,四位全福夫人到了,她們不僅是父母雙全、夫妻恩愛,有兒有女的女子,更是世家夫人的身份,一般能請到兩位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今四位都到了,便是給李湛和涵因面子,這也讓李令紋的出嫁格外風光。涵因忙起身招呼她們。
坐在屋子里頭,已經品了一會兒茶,卻不見陰家的障車過來。又一會兒,一個婆子進來,回道:“陰家的迎親隊伍在外頭被人攔狠了,一時半會兒過不來呢。”
幾位夫人嗤嗤的笑道:“都知道這是他家迎娶都督家的千金,這是跟著沾光呢。”
忽而羅媽媽進來,神色有些不自然,附身對涵因耳語幾句,涵因面色微微一沉,隨即又對著幾位夫人揚出一抹笑容來:“那孩子真是,大喜的日子,又哭上了。我過去看看。”
幾位夫人都很是理解,笑道:“誰不是打哪一步過來的,當初我還抱著母親死活不肯出去呢。”
“夫人趕緊去勸勸吧,我們這里沒事。”
涵因便攜了羅媽媽向后面走去。
羅媽媽說道:“不跟著太夫人和其他幾房的添妝一起送來,偏這會子送到了。這叫什么事,要不把他們打發走?”
涵因搖搖頭:“也是五老爺的一番心意,大老遠的從長安送過來了,叫他們拿進來吧。叫五姑娘過來。”
李令紋被幾個閨蜜打趣,說的臉通紅,忽聞涵因叫她,以為有什么事,趕忙過去照水樓。進屋卻見涵因旁邊的案幾上放著一個匣子。她有些不明所以,問道:“母親還有什么要囑咐的嗎?”
涵因把那匣子打開,是成色品相極好的玉石、寶石頭面。一看便價值不菲,李令紋不解道:“母親已經給了我那么些,怎么還要給我。這就留給妹妹吧。”
涵因心下嘆了一口氣,說道:“是你五叔父打長安送來的,給你添妝。”
李令紋一怔,才反應過來這個五叔父便是她的親生父親,眼中便蓄了淚:“這又何必……”覺得失言。忙咽住了,冷聲說道:“母親可否轉告五叔父,多謝五叔父賜贈,太過貴重了,令紋不敢受。”那么多年,他都視自己為無物。好了壞了一概不管,如今她自己奔了出路來,做這幅樣子又給誰看!
涵因看著她。靜靜的說道:“血脈的緣分,不是禮法還有距離可以抹掉的,他對你是有歉疚的。”
“難道他不覺得太晚了嗎?我被那些婆子丫鬟欺負的時候他在哪里?我每天晚上熬到三更半夜繡東西賣,給我娘換續命人參的時候他在哪里……”李令紋的語氣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她隱忍了那么多年。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失控了。連把姨娘直接叫成了娘都沒有察覺。
涵因握住她顫抖的手,冰涼的溫度,李令紋漸漸的冷靜下來,涵因的眸子通常都那樣的深邃,深邃到讓人感到冰冷,但此時卻只讓她覺得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柱,并不是因為溫暖,而是因為強大,似乎靠近她,便可以讓她不再猶豫和迷惑。
只聽涵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因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畢竟他生了你。這是你的心結,終歸還要你自己解,這個東西交給你,歸不歸還由你自己來做。我并不是怕得罪你五叔,說實話,他這個時候送來,不管什么緣故,是有些失禮的,就算我做主退回去,他也無話可說。怨恨也好,委屈也罷,我們每個人都沒有辦法拒絕生活的不幸,但是卻可以決定你面對它的態度。”
李令紋愣了半天,心里反復的回味著涵因的話,咬了咬嘴唇,還是接過了那只匣子。對涵因點點頭:“我……我再想想吧……”
涵因拿起帕子,輕輕的拭著上面的淚痕,笑道:“瞧瞧,好容易畫的妝,這會子都哭花了,陰慶還以為你多不愿意嫁呢。”說著沖門外叫紫鳶和蘭兒進來,讓她們捧了妝匣子過來,涵因親手給她補妝。
李湛走了進來,說道:“準備好了沒有,陰家的迎親隊伍都到了外頭了。”
涵因端詳了一下李令紋的妝容,覺得滿意,便說道:“好了,趕緊回你閨房吧。”
李令紋點點頭,走了出去。
李湛待李令紋走了出去,方問道:“怎么回事?那孩子怎么怪怪的……”
“五叔叔把給五姑娘的添妝送過來了。”涵因笑道。
李湛一皺眉:“五弟越發沒成算了,屋里每個主婦,辦事都沒了章法,母親也是,不就是挑個繼室嗎,這個不行那個不好,左挑右撿的……”話說了一半,忽然想起涵因也是繼室,自悔失言,尷尬的干咳了兩聲。
涵因正瞪著他,冷笑道:“那你倒說說繼室該怎么選啊?”
李湛“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說,應該讓五弟選個自己喜歡的,母親就不用費心了,就像咱們倆這樣。你是我親自挑的,多好。”
涵因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和李湛又說笑了一會兒,陰家的隊伍到了。四位全福夫人也準備好,她們要從新婦上障車開始,一直跟到進門鋪床。婚禮之后,都督府和陰家自會送上各自的表禮。
過了一會兒,李湛也進來了。完成最后一道儀式,就是父母教戒女兒要好好侍奉公婆。兩府都大排筵席,涵因也忙著應酬各家的夫人。
等到客人散去,才終于歪在床上。今天氣氛很是熱鬧,涵因臉上笑著,心里卻沒有絲毫的高興,只覺得疲憊。
對于每一個繼室來說,原配就是一座山,一座永遠難以逾越的山,以往看的小說中。主角是繼室的,那一定是各種光環加身,用自己的聰明、優雅。襯托著原配的差勁,用自己孩子的優秀,對比原配孩子的不堪,男人們越愛繼室,便越把原配拋在一邊。越看原配不不出息的孩子就越覺得厭惡。如果配角是繼室,那么一定是惡毒的繼母,整天盤算著謀害原配的孩子。歸根到底,不管是優秀的女主還是惡毒的女配,原配都是繼室心頭的一根刺。
早在嫁李湛之前,涵因就已經有了覺悟。她需要的是唐國公府這樣的平臺,她需要一個能夠讓她迅速在世家圈子中站穩腳跟的身份。而當時她的身份容不得她挑三揀四,想要這些。就必須舍棄那些,這個世上終歸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
但隨著她跟李湛日益親密,不管是在心理上還是行動上,自己也無可避免的走上這樣的道路。人總是難免被比較,一被比較。就必定會計較,哪怕你原本對對方毫無惡感。
她一直通過側面了解劉氏這個女人。從各方面得到的信息來看,李湛對劉氏都是相敬如賓甚至相敬如冰,在一些奴婢嘴里,李湛根本并不把劉氏放在眼里。劉氏在的那幾年,是李湛玩女人玩的最多的時候,后來更是賀蘭氏獨占李湛的寵愛。
涵因其實很想從李湛嘴里知道,到底他對劉氏是什么樣的感情,但她卻沒有問,不能問也不敢問,因為李湛承認愛劉氏,她心里一定會不好受,李湛說不愛劉氏,她還是會覺得這是不是在糊弄自己。畢竟,李湛曾經想把李令彥寫在劉氏的名下,是愧疚還是別的什么,恐怕連李湛自己也說不清楚。
心結啊,涵因在心底暗暗的嘲笑著自己,剛剛勸過李令紋,卻解不開自己心里的疙瘩。
沛縣劉氏的長房嫡女,當初嫁給唐國公次子,也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她有個哥哥劉勛,卻是庶出寫嫡母名下的,跟她關系一般。李湛當年風頭正盛的時候,他巴結李湛,弄了個官當。后來李湛倒了霉,他便刻意跟李湛撇清關系,后來更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投靠長公主,還把李家的家事秘聞告訴長公主。
李令桓成為朝野聞名的紈绔惡少,他的宣傳功不可沒。李湛被貶到鄭州,他這位大舅哥可是出力不小。兩家就此決裂。劉氏病逝之后,他只來過李家一趟,就是想把劉氏的嫁妝都要回去,當時李湛已經離開長安,五老爺也在并州,家里只有太夫人和庶子。他整日在唐國公府大鬧,攪得全府不得安寧,唐國公府還是要臉面的,轟也不是,不轟也不是。
若不是太夫人性格剛強,在長安還有韋家撐腰,這些嫁妝還真未必留得下來,最后,他把嫁妝中的地產、鋪子都拿了回去,器物、銀錢都留下了,不過還是跟李家簽了文書,李令玉嫁人的時候,劉氏所有的嫁妝都要給她,如果李令玉沒嫁人或者沒有兒子就死了,這些東西還是要一樣不落還給劉家。不過,涵因記得上輩子,自己顯然也不喜歡這個沒有節操的家伙,并沒有重用他,只把他安排在京兆府做了個錄事參軍。因他的個性不招人待見,被人排擠,又被抓住了錯丟了官,只好回了沛縣。
從此,劉家乃至劉氏在唐國公府就成了諱莫如深的字眼。也因為這個緣故,太夫人甚至都從來沒想過用劉氏來壓自己一頭。
即便再這樣的情況下,涵因打聽的消息里也沒聽說劉氏有什么惡跡,這說明,劉氏真是一個好女人,除了當年五房那孩子得病而死,有劉氏故意傳染的嫌疑,但劉氏本人卻沒有絲毫對不住李湛的地方。那么,李湛又對劉氏抱著什么樣的感情呢?這個念頭盤旋在涵因的腦海,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