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回府之后就以養胎為名,完全閉門謝客,憑你是什么人,一概推辭。楚王則經常帶著王妃時常入宮,陪伴太皇太后,皇帝盯了他一段時間,見他沒有別的舉動,才略微放下心來。
王通自然也注意到這個動向,不過他現在正在全力以赴的對付梁王,抽不出心思來再跟楚王開戰。再說,李湛身在邊疆,鞭長莫及,就算手握重兵,在朝中沒有呼應,也成不了事。不過陸憲會不會跟他勾結在一起呢……
王通尋思著,陸憲跟李湛合作對付自己應該是可能的,他已經這么做一次了,但他并不懼怕,因為皇帝不會允許,柳正言那樣在軍中有強大實力的宰相,皇帝決不會允許再出一個。
不管怎么樣,現在不是他四處開戰的時候,料想楚王也折騰不出什么來,等到把梁王解決掉,再消除這個隱患。
因為二月的一場倒春寒,長安忽的下了大雪,原本定在二月中開賽的馬球賽,也推到了三月初。
如今雪化盡了,天氣也有了暖意,長安的百姓們也愿意從家里出來舒展筋骨,馬球賽在這個時候舉辦,吸引了全長安的矚目。
逐漸接手管理馬球會的陸寄文,在冬天的時候,把馬球場擴大了一圈,又將觀賽的樓閣加以擴建,并且發揮了自己最擅長的公關能力,幾乎將全長安的權貴世家名人,都邀請了個遍。
涵因本來例行是要推掉的,她懶得去湊那個熱鬧,但陸寄文聽說她不去之后,說動陸寄悠親自來跟她說,并且邀請的唐國公府全體。
太夫人覺得很有面子,便答應了下來,不過她自己對幾個人騎著馬追著球跑沒什么興趣,寧可去廟里面清靜清靜。跟自己的老姐妹們敘敘舊,于是發了話,讓兒媳婦、孫媳婦都去,她跟涵因說:“嫻兒年紀也不小了,總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趁機去看看,哪家有適齡的公子。就定下來。”
涵因冷笑道:“其實這些年間我和老爺也沒少為這事操心,偏她總以為是要害她,每每折騰。都督府因為她都要成笑柄了,誰敢上門提親,耽誤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孩子自己,所以只好把她帶回來,求太夫人做主。如果沒有合適的,等過了二十就讓她出家修行吧。”
太夫人嘆了一口氣,她心里清楚李令嫻是個什么人,雖然李令嫻上次闖的禍已經過去很久了,但那些世家心里能不清楚嗎。又怎么可能接受這樣一門親事,但她還是對涵因不滿。說道:“她不過一個女兒家,就算有些左性,又能折騰出什么來,哪能就任由她了,你們從前也太慣著她,才讓她養成這樣的執拗脾氣。”
涵因冷笑道:“母親說的是,可畢竟媳婦還要為家里其他女孩兒著想……”她說了半句。后半句欲言又止。
涵因說話口氣一向溫和,但話里的意思卻沒有半分轉圜,她沒有強迫李令嫻出嫁是為了自己的臉面。畢竟如果給她嫁到太低的家門,以后自己的女兒還要嫁人,人家也要考慮到自己有什么樣的連襟。
因此涵因并不會草草把她遠嫁了事。何況,就算強迫她嫁過去了,她那個性子,折騰出事情來,娘家也跟著丟臉。因此她寧可就讓她繼續這樣拖著,等到過了二十,就找個道觀讓她出家做女冠,憑她怎么折騰去。今天她把話撂給太夫人,就是要跟太夫人說清楚這件事。
太夫人也一下子無話可說了,李令嫻不過一個庶出孫女,她還有一堆孫子孫女要嫁娶。若涵因真是不負責任隨便找一門親事,連帶著整個唐國公府受影響,才是得不償失。只得說道:“好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來做主,這次約了幾個老友一起去城外的廟里打譙,順便跟他們打聽打聽,有沒有合適的人家。若實在沒有合適的就依你的主意吧。你們帶著孩子們安安心心去看馬球吧。”
因為太夫人不去馬球會,除了涵因,府里的幾位夫人身上都沒有誥命,畢竟不好。因此涵因還是得去。
涵因想想,這次連自己的姨母崔氏,也就是王通的家眷也在受邀之內,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于是還是答應了,這一次她做了萬全的準備,除了婆子和四個丫鬟跟著,外面還有十個女護衛,剩下的人則在后面跟著,遇到麻煩隨時可以沖上去。
進了馬球場的觀賽樓包間,十個在外面守著,剩下二十個則在樓下和馬車邊候命。雖然看的是同一場比賽,貴賓區的觀賽樓周圍有高高的木柵欄,把世家貴胄和平民百姓隔開。
觀賽樓坐北朝南,一共三座,正中的有四層之高,兩側的樓各三層,中間又坊橋相連。飛檐斗拱,玲瓏翹曲,內部有高闊的大廳,向著賽場的一面則是大小不一的包間,比賽結束的時候,可以在里面舉辦宴席。
中樓是男賓,兩側是女眷。東樓都是世家貴胄,而西樓則是富商地主。主樓則是越往上,地位越高,但這一次,整整一個四層,卻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吳王。其實陸寄文并不想吳王來,這些皇族宗室,每個人的都有規定的鹵薄,他們來了,別人就沒地方了,安全也是大問題。偏吳王上趕著非要來看第一場馬球賽,再者,吳王養的那支馬球隊去年拿了第二,陸寄文沒辦法拒絕他。
于是只好把原來安排在四樓的那幾家都擠到三樓,的虧只來了個吳王,要是幾個皇子都來了,他可吃不消。
為了以示公平,他今年自己就沒有再參加比賽,正好把自己的名額讓給了李令桓的那支隊伍。
反正他已經拿過第一了,現在他對運作這么一場大的活動,調動起全長安百姓,十分得意。而且涵因制定的那些規則詳盡具體,開始他并不明白為什么這么規定,越仔細琢磨,越覺得有意思,對涵因的細巧的心思十分佩服。
大太太和皓寧直到比賽開始了,才猛然發現那個騎著馬在場中奔馳的人是李令桓。大太太揉了兩次眼睛,才最終確認,說道:“這真的是我的桓兒嗎?這孩子……哎……這孩子……”念了兩遍,卻不知道說什么好。
之后又說道:“這是誰給他的馬,誰攛掇他參加這個……”她轉過頭瞪著涵因,問道:“弟妹,難不成是你……”
涵因這才明白為什么陸寄文一定要請她來看,她一直以為給李令桓那支馬球隊先要參加乙等比賽,得了優勝才能晉級,就算再快,也要到明年才能到甲等,誰知道陸寄文這么一運作,他倒直接參加了甲等。陸寄文想要賣個好,才一定要邀請唐國公府全來,不過看大夫人這幅樣子,說不定要弄巧成拙。
涵因看大夫人一眼,淡淡的說道:“大嫂還是等侄子打完之后,再讓他給你解釋吧。先好好看比賽吧,看,那孩子打的不錯呢——哎呀!進球了!”
家里的幾個孩子也歡呼了起來,大叫著:“大哥哥!大哥哥!”
大太太明知道跟涵因有關系,此時也不好問了,畢竟就算想要找涵因要說法,也得先問清楚了自己兒子,于是她閉了嘴。緊盯著臺下,心也跟著兒子揮舞著的球桿,一會兒上,一會兒下。
過了一會兒,涵因去更衣,剛出來,就被人攔了下來:“夫人,我家王爺有情。”旁邊盼晴和云際立刻擋在涵因身前,戒備的看著對方。
涵因一看,是吳王的人,沉下來說道:“我身子不便,恐怕只能辜負吳王的好意了。”不知道吳王是怎么跑到這邊的女眷樓的,八成是從連接兩樓的坊橋上過來的。這個時候,她可不想跟吳王這個聲名狼藉的人扯上什么關系。說完便要回去。
“鄭國夫人好大的架子,看來本王不親自過來,都見不到夫人一面了。”吳王笑呵呵的從拐角處繞了出來。
涵因只是微微弓身,笑道:“妾身身子不便,禮數不周,請殿下恕罪。”她剛剛顯懷,在八幅的齊胸襦裙的遮掩下幾乎看不出來。
吳王笑道:“小王哪敢責怪夫人,上次都是小王魯莽,唐突了夫人,這次只是過來親自問問夫人,上個月小王給夫人送上的賠罪大禮,夫人收到之后消氣了沒有?”
涵因一頭霧水,難道吳王說的是上元的節禮?
吳王見涵因茫然的樣子,露出一臉得意的笑容,說道:“夫人好大的忘性,這么快就忘了和自家外甥見面的事了?”
涵因眉頭微微一挑,冷笑道:“原來楚王來見我,是王爺攛掇的。”
“誒夫人怎么能用攛掇這個詞。”吳王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本王只是碰到楚王的時候聊了聊,見他著實想念夫人,便說若是直接相邀夫人可能會推辭,若是別人出面相請,夫人也許就不會拒絕了……尤其是跟夫人有交情的人……不過我沒想到,他竟說動了嘉寧公主……”
涵因才知道,這是吳王對她之前逼迫他親自對王通出手的報復,讓她也不好過。
“妾身不過一介內宅女子,勞殿下費心了。不過殿下就算這么做,也不過讓我家門口多飛了幾只蒼蠅。我勸殿下還是專注點,把心思都放在該放的地方。滿朝文武都是人精,殿下小心把本折進去。不打擾吳王看球了,妾身告退。”并不等吳王回答,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行了告辭禮,便轉身走了。
吳王一直目送她回了自己的包間,才聳聳肩膀:“薔薇多刺啊……不過,有意思,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