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賈環小院。
清晨的空氣很清新,帶著絲絲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做完了每日的晨練,又洗漱一番,換好衣服,賈環突然記得昨日尤氏遞給他的盒子還被自己放在桌子上。
打開盒子一看,上面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看厚度應該有三四十張。
也沒細看,隨后將盒子蓋上,遞給旁邊的彩霞,笑道:“這個盒子彩霞姐姐你收好,里面是銀票,具體的我也沒數,就放在家里,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放心吧,三爺,一會兒我就數清楚放好。”
彩霞從善如流,對于這個小她幾歲的男孩,她總是有些迷戀,特別是這段時間以來,一舉一動都讓她著迷。
看著彩霞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賈環笑了笑,隨后拿起書包,朝著賈政的外書房而去,畢竟自從賈政給他請來先生后,他就沒去過賈家族學里。
不過,今天他又多了一位同學,正是許久都未見到的賈寶玉。大臉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不時的就不見了,所以這個“又”并不算錯。
一進來就看見賈寶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臉上不情不愿的樣子,看得出這家伙又被逼著來的。
賈寶玉見賈環進來后,撇撇嘴將腦袋偏到另外一邊,活脫脫的孩子心性。
賈環也不在意,將書本拿出來放好后,便開始等待著先生的到來。
不多時,一個身穿白袍,頭戴綸巾做儒生打扮,國字臉,一臉嚴肅,大約四十多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人名叫陳宮,是的,和三國的陳宮名字一樣,乃是北直隸上一科的舉人,博學多才,對四書五經的掌握,可以說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只可惜在上一科會試之前連夜從家里趕來神京赴考,時逢春雨連綿,淋了一場雨,還沒進考場就病倒在會試考院的大門口,耽擱了考試。
幸得同鄉人救濟,這才活了過來,加上囊中羞澀,又不想家里人擔憂,于是便在神京城中住了下來。
神京居,大不易。
只能靠著給別人寫家書,當賬房先生,以待后年的會試大考。
端陽節之后,賈政親自給賈環找先生,找到了國子監教授陳子舟頭上,陳子舟推辭,又知道陳宮因為病倒在考院門口,加上從考生之中聽說陳宮八股了得,這才向賈政推薦陳宮。
而賈政找到了陳宮,開出了每月十兩銀子,又帶著幾個清客假模假式地考較一番,引得陳宮不快,幸虧賈環及時出聲,又一陣吹捧,這才留下了陳宮。
“先生。”賈環趕緊行禮。
陳宮點點頭,隨后看向賈寶玉正在發呆,頓時心中不快,也不準備理會賈寶玉,便開始了今天的學習。
一個時辰后,終于到了放學時間,睡夢之中的賈寶玉快速醒來,匆匆向陳宮行了一禮,便朝著后宅跑去。
望著一路屁顛屁顛地賈寶玉,又看著臉色已經發黑的陳宮,賈環趕緊說道:“還請先生莫要生氣,家兄頑劣,被府里的老太太寵壞了,加上從小就對四書五經不感興趣,我父親輕易管教不得,這才有這般模樣。”
“你小子。”
陳宮笑罵起來,特別見賈環這般樣子,卻也忘掉了心中不快。
隨后陳宮道:“其實你根本不必參加童生試,你家老太太不是說給你國子監監生的名額嗎,你可以直接參加鄉試的。”
聞言,賈環吃了一驚,他那里知道這個,于是又問:“難道成為監生就可以不參加童生試?”
看他這樣,陳宮忍不住笑了起來,解釋道:“我朝沿襲了前明的科舉制度,要參加鄉試,必須要進學院,學院也成了科舉的必由之路。
前明時期,入國子監學習的,通稱監生,大體分為四類:生員入監讀書的稱貢監,官員子弟入監的稱蔭監,舉人入監的稱舉監,捐資入監的稱例監。
監生可以直接做官,特別是前明剛開國的那些年,以監生而出任京和地方大員的多不勝舉。
然明成祖后,監生直接做官的機會越來越少,但卻可以直接參加鄉試,通過科舉做官。
而你家是本朝的官宦世家,本就擁有一個國子監名額,進入國子監成為蔭監,你就可以直接參加鄉試。”
聽完陳宮的介紹,賈環這才明白,為什么賈母在自己說要請先生時,會承諾將賈家唯一的國子監名額給自己。
且當時王夫人聽到這話的時候,臉色直接變得鐵青。
想到這兒,賈環忍不住笑道:“原來成為監生還有這樣的好處,先生也知道我對科舉不是特別重視,不需要像一般人家一步一個腳印的來。
既然有這樣的捷徑,我自然就不需要去參加童生試了。”
陳宮經過這段時間和賈環的相處,早就知道賈環的性格比較豪邁,且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如果是士林清流,哪怕是有國子監名額,也會參加童生試,這樣才不會覺得自己的身上有污點。
“這樣也挺好,童生試一來比較簡單,以你現在的功底,基本上也是必過的。
二來你也不用去經受那種苦,縣試,府試,院試,整整九天關在貢院,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特別是運氣不好的,分到了丑號的,更是難以堅持。”陳宮雖然心里有些羨慕,倒也覺得沒那個必要。
只是看賈環這段時間的學習狀態太過辛苦,這才提醒他入國子監是不需要參加童生試的。
隨后陳宮又道:“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去國子監呢?”
賈環知道,陳宮距離后面的會試,是十分重視的,而且有志在必得的想法。
若自己馬上進入國子監,恐怕陳宮會立刻從賈家離開。
想了想,賈環笑道:“家里有先生在,我就去國子監報個到就行。而且我相信比起八股文章,先生必然是勝過國子監里大多數老師的。
且先生也知道,我這個人有點懶,不愿天天往國子監跑,所以還要請先生多留一段時間。等我明年參加秋圍之后,若是能過,說不得還要與先生成為同年呢!”
陳宮顧不得謙虛,頓時吃了一驚,問道:“難道明年你就要下場?”
“有何不可呢?
先生不是說以我的水平,通過童子試輕而易舉,那么再經過一年多的學習,下場試一下又有何妨?
倘若真的考過了,成了本朝年齡最小的舉人,且和先生成為同年,說不得也是一段佳話呢。”賈環笑嘻嘻地說道。
聽著這話,陳宮有些郁悶,他讀書比較晚,二十而冠開始,寒窗十年,勉強看上秀才,又過十年考上舉人。因為病倒在考院門口,無緣會試,如今已經四十歲了。
倘若明年賈環考過了秋圍,還就真和他在同一起跑線了。
“這還真是......”陳宮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