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娘娘夸獎了,環哥兒雖然有些出息,但也不至于能夠幫皇上辦什么事兒才對。”
省親別墅,賈母這話一出,元春臉色頓時變得有些怪異,賈環每年給皇家內庫上貢一百萬銀子的事情,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絕對不少。
柳皇后不知道,完全是因為和賈環對接的是戴權,而戴權身為大明宮總管太監,對于皇宮之中的忌諱一清二楚。
而元春先是從戴權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原本也不在乎,隨后孝康帝再次提及,柳皇后再次提醒,她才意識到孝康帝對賈環非常看重。
而賈家雖說已經脫離了神京城豪門第一階梯,但也算得上豪門之一,再者賈環又是榮國府出身的,沒道理賈母會不知道。
那么,如今出現這樣的情況的原因,想必是那個環三弟手段不低,直接將他在外面做的事情給隱瞞了。
想到這兒,元春嘴角微微勾起,既然賈母不知道,那她也沒必要點破這事兒。
“老祖宗所言,本宮也覺得有道理,不過既然皇上都那么說了,自然是真的才是。”
賈母點點頭,隨后略微沉思片刻,心里暗道:“那孽障倒是個有本事的,而且手段也不低,就算真的在幫皇上做事,想來以他的口風和做事風格,我不知道也不奇怪。”
索性也不再說些什么,只是嘆息道:“娘娘如此說,那必然是真的,原本榮寧兩府也是親如一家,就連為娘娘回家省親修建的省親別墅,都是由環哥兒主持修建的,只不過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情,榮寧兩府有些離心。
如今環哥兒那孩子心里,說不定還在記恨老婆子我呢!”
她話音剛落,元春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見狀,一旁的黛玉立刻脆生生地說道:“外祖母這話,黛玉不敢茍同,環哥兒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賈家著想,而且,他本人對外祖母也是非常尊敬的呢,哪里會有什么離心之說?”
賈母一聽黛玉這樣說,心里略微不喜,本想說點什么,卻聽一旁的元春笑著說道:“老祖宗這話,本宮也覺得不真。
榮寧兩府一直都是親如一家,從第一代榮國公開始,兩府一直都是同進同退的。
除此之外,本宮認為,就算有什么摩擦,也不過是小事兒,哪里就到了離心這樣的地步?
來人,去請環三弟來,本宮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若是不見見咱們家最有出息的兄弟,回去之后別的妃子一問,本宮還有些不好意思呢!”
元春直接快刀斬亂麻,也不準備繼續聽賈母瞎扯,若是讓她繼續說下去,恐怕她還真的沒有理由再見賈環了。
而且,見不到賈環,她如何完成柳皇后離宮前給她的交代?
如今她為了穩固在后宮里的位置,已經投在了柳皇后的麾下,加上戴權受賈環所托,所以并不曾受到其他的刁難。
門口,早有女官吩咐下去,頓時就見兩個小太監朝著外面跑去。
元春等人繼續說著話,又傳迎春和探春前來覲見,接著便是李紈,鳳姐等女眷。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賈環這才姍姍而來,在大門外見到了賈政和賈赦焦急地等著元春的接見,先是行了一禮,正要說話之際,就聽一旁的太監不耐煩地催促起來。
“賈爵爺,還是快進去吧,別讓娘娘等著急了才是,否則就是大不敬了呢!”
聞言,賈環眉頭微皺,緊接著眼中閃過寒芒,還未等他說些什么,就見戴權的干兒子陳公公快速走了過來,恭敬地行禮道:“見過爵爺,今兒爵爺太忙,奴婢還以為沒機會見著爵爺了呢。
上次見到爵爺,還是跟著干爹在城外的宅子,如今再見爵爺,發現爵爺風采依舊啊,哈哈哈!”
這話一出,一旁的小太監傻眼了,陳太監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剛剛自己這話,會不會被記恨上?
賈環聽著陳太監這話,也沒把那個小太監放在眼里,當即笑道:“剛剛多謝陳公公幫忙安排了,我俗事纏身,中午未能與陳公公一見,甚是遺憾!”
“哎,爵爺這話說的,您可別叫奴婢陳公公,要是讓干爹知道了,奴婢身上可得少了一層皮?
如若您不嫌棄,叫奴婢一聲小桂子,就是奴婢天大的福分了。”陳桂笑著說道。
聽他說得這般殷勤,賈環也在心里覺得戴權調教人的手段不低,隨后笑道:“小桂子公公,那環就僭越了,下次見到內相,一定會你美言幾句。”
“哎呀,多謝爵爺,奴婢先行謝過了。”陳桂大喜。
“小桂子公公先行去忙,賢妃娘娘召見,確實不能耽擱太久才是,否則就是真正的大不敬了。”賈環微笑著說道,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剛剛那個小太監一眼。
陳桂自然點頭應下,送別賈環后,又和賈赦,賈政等人告辭,這才離開。
只不過,臨走前快速將那個小太監的樣子記下,那眼中的陰冷,看得其他小太監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至于那個小太監的結局,賈環自然不是太清楚,之后多年后,陳桂再次和賈環提及此事,就只笑著說了一句:“那賤婢去了他該去的地方了!”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且說賈環在女官的指引下,來到了元春與賈母說話的地方,默不作聲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宮女和太監,隨后見到一層薄薄的簾子張開,確定元春就坐在上面后,當即行禮道:“外臣三品爵威烈將軍賈環,見過賢妃娘娘,恭請娘娘安!”
元春早就隔著簾子打量賈環,又見他不卑不亢,一舉一動之間,流露出一種自信,加上他的容貌本就非常英俊,于是立刻朗聲道:“如今是在家里,何須這般多禮?環三弟趕緊起來。”
隨后又吩咐女官抬來椅子,放在中央的位置。
賈環起身后,這才將目光看了過去,雖然隔著簾子,可終究還是看到了元春的樣貌。
一時間,腦海之中,忍不住浮現那首判詞:“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兔(另說作:虎兕)相逢大夢歸。”
趕緊回過神來,賈環微笑道:“娘娘所言,環心里也是非常贊同,不過,禮不可廢,娘娘如今貴為四妃之首的賢妃娘娘,身份好貴,環雖然也想以平常人家的姐弟身份相處。
然,自古天家自是不同,故而娘娘心意,環心領了。”
聽著這話,元春眉頭微皺,因為她聽出來了一種莫名的疏遠,這樣的感覺讓她心里有些慌張。
當即打發不是自己親信的宮女和太監,隨后趕緊說道:“哎,環三弟此言差矣,本宮如今雖為四妃之首的賢妃,但先是賈家的人,是你的姐姐,這才是皇上的賢妃。
況且,這幾年若是沒有環三弟的幫襯,恐怕本宮還不知道會在什么地方受苦呢!”
聽她這樣說,賈環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將榮國府的恩怨強加在她身上,而且,元春也算得上賈家后輩之中,少有的智慧之人。
當下嘆息一聲,說道:“既然大姐都這樣說了,弟弟若是再論身份,就顯得有些做作了。”
“哈哈,合該如此,合該如此才是,到底是一家人。”元春笑道,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
在她身旁,王夫人面色陰沉無比,賈母見她快要發作了,悄悄一把按在王夫人的手上,隨后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王夫人這才收斂情緒,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
下方,賈環對元春行了一禮,隨后從懷里拿出一個盒子,說道:“自從記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姐,大姐身處宮墻之內,務必萬事小心行事,弟弟能做的,只是走走戴內相的門路,讓姐姐少些刁難。
畢竟宮里的那些太監宮女,都是些墻頭草,有了戴內相的照顧,大姐也能夠少些煩心事兒。
大姐今日回家省親,全蒙天家恩典,弟弟只希望大姐在宮里能夠平安順遂,所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
另一個,弟弟知道宮里也同外面一樣,哪怕是大姐如今已經貴為賢妃,可身邊依舊少不得打賞那些太監宮女的銀子。
這盒子里共有十萬兩銀票,是弟弟的一點心意,還望大姐切莫推辭才是。”
話音落下,賈母,王夫人,元春臉上紛紛變了顏色,賈母和王夫人的不可置信,元春則是十分感動。
當即落下淚來,強忍著哭聲說道:“三弟如此相待,倒讓姐姐我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賈環一邊將盒子交給一旁的女官,一邊微笑著安慰道:“大姐不必傷感,些許銀子,不過身外之物,只要大姐能夠在宮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這就是對賈家最好的安慰了。
同樣,也是弟弟對大姐最衷心的祝愿。
別的弟弟不敢說,但只要大姐需要弟弟的幫助,讓人帶信出來即可,只要弟弟能夠辦到的,必然會為大姐辦好。”
元春更加感動了,淚水順著臉頰不斷落下,一直哭了好久,才有女官小聲提醒道:“娘娘切莫再哭了,已經接近亥時了。”
一聽這話,元春趕緊擦干臉上的淚水,臉上再次浮現笑容,柔聲笑道:“本宮失儀了。”
眾人連忙安慰不妨事。
“三弟的名字,姐姐在皇上口中經常聽到,看得出皇上對弟弟抱有很大的期待。
姐姐身在深宮,也無法時常回來,只希望三弟能夠繼續努力,為皇上辦好差事,將來所能夠封侯拜相,姐姐也算是有了一大助力。”元春囑咐道。
這話的言外之意,賈環聽懂了,當即表示定然努力,不會辜負皇上的期待等等。
聊了一會兒,元春讓賈寶玉和賈蘭前來覲見,在見到賈寶玉的瞬間,她當即哭了起來,同時也有一些安慰。
一如原著一般,見了賈寶玉,然后看了匾額,就見李紈鳳姐等上來啟道:“筵宴齊備,請賢妃娘娘游幸。”
元春等起身,命寶玉導引,遂同諸人步至園門前,早見燈光火樹之中,諸般羅列非常。
進園來先從“有鳳來儀”、“紅香綠玉”、“杏簾在望”,妃極加獎贊,又勸:“以后不可太奢,此皆過分之極。”
已而至正殿,諭免禮歸座,大開筵宴。
賈母等在下相陪,李紈,鳳姐等親捧羹把盞。
元妃乃命傳筆硯伺候,親搦湘管,擇其幾處最喜者賜名。按其書云:“顧恩思義”匾額。
又寫道:“天地啟宏慈,赤子蒼頭同感戴;古今垂曠典,九州萬國被恩榮。”
此一匾一聯書于正殿“大觀園”園之名,“有鳳來儀”賜名曰“瀟湘館”,“紅香綠玉”改作“怡紅快綠”即名曰“怡紅院”。
“蘅芷清芬”賜名曰“蘅蕪苑”。“杏簾在望”賜名曰“浣葛山莊”,正樓曰“大觀樓”。
東面飛樓曰“綴錦閣”,西面斜樓曰“含芳閣”;更有“蓼風軒”、“藕香榭”、“紫菱洲”、“荇葉渚”等名;
又有四字的匾額十數個,諸如“梨花春雨”、“桐剪秋風”,“荻蘆夜雪”等名,此時悉難全記。
又命舊有匾聯俱不必摘去。于是先題一詩云: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
寫畢,向諸姐妹笑道:“我素乏捷才,且不長于吟詠,妹輩素所深知。
今夜聊以塞責,不負斯景而已。異日少暇,必補撰《大觀園記》并《省親頌》等文,以記今日之事。
妹輩亦各題一匾一詩,隨才之長短,亦暫吟成,不可因我微才所縛。
且喜寶玉竟知題詠,是我意外之想。
此中‘瀟湘館’,蘅蕪苑’二處,我所極愛,次之‘怡紅院’,‘浣葛山莊’,此四大處,必得別有章句題詠方妙。
前所題之聯雖佳,如今再各賦五言律一首,使我當面試過,方不負我自幼教授之苦心。”
著各人選一首題詩,寶釵、黛玉二人得到贊譽。
賈寶玉獨作四首,因為這些日子他確實學了一些東西在肚子里,所以倒也沒有出現黛玉和寶釵幫忙的局面。
元春看了,也覺不錯,最后把目光落在賈環身上,笑問道:“三弟何故靜坐著,在場之中,三弟的詩詞最好,就連太上皇也是大加稱贊的,如今若是不作一首,恐怕說不過去呀!”
聞言,賈環在心里苦笑一聲,當即提筆寫下:“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此詩一出,在賈環身后看著的黛玉急忙問道:“環哥兒,可有詩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