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周好大的火氣。”
王家,正廳。
主位上的王子騰突然間很是平靜的說了一句。
霎時間,整個正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紛紛忍不住看了過去。
然而,在眾人的注視下,王子騰的臉色并未有絲毫變化,根本看出來是喜是怒,只是感覺到他的目光變得冷冽了起來。
王子騰身邊,賈政也變得有些懵。
他沒有想到,自己本是好意,畢竟議論天家之事,并非為臣之道,說句不好聽,如果真的被天家的人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可是,當他看向王子騰時,才突然想起這里是王家,他這是當著王家人的面兒,絲毫沒有給王夫人半分面子。
雖是好意,可卻有些不合適。
作為平日里以謙謙君子自稱的賈政,在大家的注視下,也覺得自己剛剛那些話有些過了。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道歉,一旁的王夫人先是心里一喜,以為這是王子騰要護著她。
隨即裝作十分為難地看著王子騰解釋道:“哥哥息怒,我們老爺也是心直口快,一時失言罷了。”
話音剛落,原本還有半分歉意的賈政突然間怒了。
王夫人這話已經將他剛剛的話定了性質,是他錯了。
這一刻,賈政臉色十分難看地望著王子騰,沉聲問道:“舅兄也覺得是我失言了?天家之事,也是能夠輕易說的?”
主位上,王子騰突然間笑了起來,他看向王夫人,微笑著說道:“妹妹,你上前來。”
王夫人不明所以,但也明白,現在榮國府那邊,沒有一個人是站在她這邊的。
就連宮里的元春,經歷過她告密秦可卿身份一事之后,也已經靠不住了。
在她心里,只有哥哥王子騰,才是自己真正的靠山。
更別說,剛從九邊巡查回來,就被皇上升為九省都檢點一職。
王夫人立刻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走向王子騰,隨即笑問道:“哥哥,有什么事兒您說就是了。”
望著王夫人這張笑臉,王子騰臉上的笑容不減,也不說話,只是示意王夫人再近一些。
見狀,王夫人依舊沒有半點猶豫,又走向了一些。
然而,她剛剛走近。
“啪!”
驟然間,眾人只聽見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聲音響起。
王夫人蒙了,她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王子騰。
至于其他人,除了賈環表情依舊平靜,其他人紛紛當場愣住。
發生了什么?
剛剛不是還笑呵呵地嗎?怎么這個時候就動手了?
“舅舅/太太!”眾人驚呼起來。
可還沒等他們說什么,王子騰一下子站了起來,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這時,王子騰原本微笑浮現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隨即看向眾人說道:“都說家丑不可外揚,但在坐的都不是外人。
老夫也不想避諱大家,今日索性就開門見山了。”
對眾人的驚訝視若不見,王子騰目光冷冽地看著一臉懵逼的王夫人沉聲說道:“知道為什么要打你嗎?
照理說,你是我妹妹,作為兄長的理應疼愛你。就算你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也該好好說,好好教導。
但是,你越加變本加厲了。
當初,你放印子錢,多少人因為你家破人亡?若非怕影響甚大,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之后,因為你舉報安平公主身份一事,幾乎將賈王兩家拖入絕境,若非太上皇還念幾分親情,恐怕賈王兩家早就不復存在了。
這些事情,今日老夫本不欲說出來,但是剛剛回到神京,就知道你竟然與北靜王府一起,陷害自己的外甥,謀奪自己親妹妹家的商道。
你說,你現在,將來,還想要做什么?
你心里可還有半點良知存在?”
話音剛落,王夫人原本懵逼的臉色頓時鐵青,自以為的靠山居然在這個時候不顧親情,看這樣子似乎要和自己斷絕關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王子騰說到最后,直接很是憤怒地說道:“老夫為有你這樣的妹妹,感到十分羞愧。”
緊接著,他走到賈政面前,面帶愧疚地對著賈政躬身行禮賠罪道:“存周啊,是我王家管教無方,今后此人與我王家再無半點瓜葛。
你是要休妻,還是直接逐出府去,老夫都不會插手了。
你也不必再顧忌老夫的面子,心里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轟!”
瞬息之間,現在一片嘩然之聲響起。
只有王子騰右手邊上,賈環的神色依舊如常,只不過看向王子騰的目光充滿贊賞。
“舅舅...”
賈寶玉急了,本來是來祝賀的,怎么事情就到了這一步了?
可是,還沒等他說下去,王子騰猛然看向賈寶玉,沉聲道:“老夫曾有幸聽說過一首詩詞,不知道寶玉你可有興趣聽聽?”
賈寶玉不明所以,但也不敢不答,于是躬身道:“舅舅請說!”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
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
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
可憐辜負好韶光,于國于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
寄言紈绔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一首《西江月·批寶玉二首》通過王子騰之口一念出來,賈寶玉頓時眼睛睜得老大老大的。
這一刻,什么為王夫人鳴不平,什么謙謙君子,統統見鬼去吧。
張了張口,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瞬間蒼白的臉色,加上那雙目無神的樣子,足以見他此刻內心到底多么慌亂。
至于其他人,知道出自賈環之口的寶釵,則是一臉難以置信,驚訝無比地望向賈環。
而第一次聽說這首詞的,卻是心里驚駭無比,心想到底是哪個狹促鬼,竟然弄出這首詩詞,真要傳出去,賈寶玉也不用出門見人了。
與此同時,大家心里也很是同情賈寶玉,畢竟這首詩詞確實威力十足。
而賈環,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靜靜地看著王子騰繼續。
“此前老夫聽了之后,還覺得這首詩詞寫得太過了,畢竟你哪有這么不堪?
但是現在看來,確實有些道理。
老夫很是心痛,怎么含玉而生的大好男兒,怎就這般頑劣不堪了?”王子騰再次沉聲道,眼中滿是失望之色。
天生異象,任何人都會在乎,尤其是生在官宦之家的王子騰,起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還生出別的想法了。
“胡說,你胡說,我的寶玉哪有這首詩詞里說的那么不堪?
要是我知道是誰這般惡毒,鐵了心地要毀掉我的寶玉,就算是拼了這條命,我也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原本已經癱軟在地上的王夫人,在聽了這首詩詞之后,頓時從地上爬起來,她如同地獄中的惡鬼一樣,惡狠狠地朝著王子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