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趙王府一走,夏守義知道自己便再難置身事外,因而過訪趙王府后,他立時又從長安右門入宮。得知此前那些大臣和太子都仍在文華殿等候,他少不得立時趕了過去。上殿之時,他盡管在路上也曾猶豫過是否要把趙王世子妃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出來,此時此刻終于下定了決心。
橫豎只看趙王府那妯娌兩人的態度就知道此事必然難以善了,索性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撕擄開了。如今局勢這般錯綜復雜,大不了他回頭辭官歸故里就是了!
只看夏守義仍是單身回來,太子和一眾大佬們就知道這位吏部尚書此行不順。然而,當夏守義把章晗那一番話撂出來的時候,大殿中仍然一時鴉雀無聲,而太子則是氣怒攻心,握緊的拳頭里,尖銳的指甲已經是刺痛了掌心。他環視了一眼殿上群臣,見一個個人都不敢和自己對視,幾個心腹竟也是一時啞然,完全沒什么條陳建議,他頓時更加煩躁了起來。
“好,好,果然不愧是父皇曾經嘉賞過的人,竟然這般巧舌善辯……指鹿為馬!”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厲聲吩咐道,“傳命金吾左右衛,先看住了趙王府!”
等回到了東宮,他那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終于有了出氣口。徑直把桌子上堆積了一尺高的奏折全部拂落在地,任由幾個內侍嚇得瑟瑟發抖連連磕頭謝罪,他卻理都不理,徑直到了最里間一屁股坐下。深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方才逐漸平靜了下來。
現如今他這個太子占據的是大義名分,趙王府縱使態度再強硬,但只要陳善昭和陳善睿這一對同胞兄弟在京城,那么他便擁有相當的本錢!多虧了趙王自知功高。在陳善昭這個世子之外,又把陳善睿這個嫡子一塊留下了,否則現如今卻還沒那么便宜。須知趙王妃傅氏不但是趙王府的女主人。而且在趙王一系的勛貴命婦之中聲望極高,更深受軍民愛戴,趙王就算肯舍棄她所出的兩個嫡子,麾下眾將和北地軍民卻也未必會答應!
有了這底氣,太子在靜坐恢復了心緒之后,方才起身來到了外間。見書桌上的奏折和剛剛掉得四處都是的筆墨紙硯已經都擺放整齊了,他便二話不說坐了下來。沉下心一本本看著那些奏折,須臾便忘記了時間。直到發現室內仿佛漸次亮堂了起來,腹中又依稀傳來了一陣陣饑餓感,他方才隨手把筆放回了筆洗中,揉著手腕問道:“什么時辰了?”
“回稟殿下。已經是酉初了。”
冬日的天黑得早,室內已經掌了燈。太子看著那已經處置了一小半的奏折,想到皇帝從前是如何日理萬機,一時忍不住怔忡了片刻。就在這時候,外頭又有太監沉聲報道:“太子殿下,顧小侯爺求見。”
如今顧振已經不是威寧侯了,但卻異常討厭人稱呼他三少爺或是三公子,再加上這些天出入東宮頻繁,下頭人巴結這位太子面前的新貴。于是都以小侯爺稱之,太子自然而然也默許了。此時此刻,太子揚了揚下巴吩咐了一聲宣,不消一會兒,顧振就大步進了屋子。
“太子殿下。”
顧振躬身行過禮后,便熟不拘禮地徑直來到太子身側。一手支著書桌彎下了腰,低聲說道,“恕臣多言一句,臣覺得趙王府事情不對!趙王世子妃確實是剛烈的脾氣,那位宛平郡王妃也是將門出身頗為知兵,但殿下難道不覺得她們強硬過頭了?這趙王府就算有兩百身經百戰的親衛,可那是兩百人不是兩千人,在偌大的京城中能派得上多少用場?就連趙王府都守御不住,前次遭了強襲時就是鐵證,因為按制王府不得囤積弓矢!”
見太子乍然變色,沉吟片刻便示意自己再說下去,顧振就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而且,這么大的事情只是兩個女人出面,臣不得不覺著有詐!所以,臣聽說宛平郡王陳善睿此前去了定遠侯府,一直都沒回過王府,便想橫豎請不動趙王世子,把宛平郡王請到宮中也是一樣的,便帶著百多名金吾左右衛的人去了定遠侯府,結果……”
太子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戾氣:“難道定遠侯府也敢把你拒之于門外?”
“不,定遠侯府空空如也,說是定遠侯帶著宛平郡王去別莊演習軍陣了。”一字一句地說到這里,顧振見太子勃然色變,他這才站直了身子拱了拱手道,“茲事體大,所以臣令人一面火速出城去定遠侯別莊,一面親自來向殿下稟報!這洛川郡王陳善聰能夠金蟬脫殼,難道趙王府那兄弟兩個就不能?”
陳善聰從來便不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所以當初需要讓妻子孫氏偽裝有孕,自己借著在家照料躲開別人的視線,這才能夠成功金蟬脫殼。然而,陳善昭重視妻兒是有名的,甚至還有人嘲笑其是懼內的呆子;而陳善睿盡管沒那么過分,可妻子王凌乃是趙王親自為其求娶,據說也是恩恩愛愛,身邊并沒有別的女人,所以趙王府內線傳來信息,道是章晗王凌一個出門見客一個坐鎮府中,太子也就沒往那個方向去想,但如今顧振一點醒,他立時就醒悟了過來。
“就算他們真的能夠如此當斷能忍,那兩個女人就愿意當被壁虎逃走時斷下的尾巴?”
“殿下,女人若是真的被迷昏了頭,比男人要堅忍得多!”顧振見太子顯然已經被自己說動,立時巧舌如簧地說道,“倘若殿下允準,臣立時就吩咐拿下趙王府!宛平郡王妃雖說懂得武藝軍略,但畢竟是不曾親歷戰陣的女流,而且王府親衛統領章晟又不在,這是最好的機會!要證明臣的猜測是否準確。只有硬攻一條道!”
太子思前想后許久,終于把心一橫問道:“可有把握?”
“臣軍陣武藝都是稀松,但是……”顧振的臉上露出了自信滿滿的表情,聲音也一下子提高了。“但殿下不要忘了先父當年的名聲,他的那些大將舊部,絕不會遜色于趙王府的親衛!”
“好!”太子終于下定了決心。重重點頭道,“那孤就把此事交給你了!若是知道陳善昭和陳善睿都不在府中,那孤便可以仿照先前父王處置陳善聰那般行事了!”
“臣定然不負太子殿下的信任!”
大步走出東宮的顧振看著完全昏暗下來的天色,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旋即便攥著拳頭輕輕揮了揮。自打被灰溜溜地遣送回鄉時,他就一直在期望這翻身仗的一刻。可是,沒想到章晗青云直上。先是被冊為趙王世子妃,而后又深得皇帝嘉許,更生下了第一個宗室重孫,一時風頭無二!可是,只要趙王一系擔上叛逆的名頭再無出頭之日。而太子能夠登上皇位,那么風水輪流轉,就是他顧振的好時候了!
“那時候你在我面前甩臉子撂狠話,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入夜的趙王府后院一幢三層小樓的屋頂上,此時此刻正在值守親衛換班的時節。站在屋頂上視線固然好,但此刻天色昏暗,也只有眼力極好的往日軍中斥候方才能夠勝任監視周圍的重任。寒風呼嘯的天氣里干這個是一等一的苦差事,可想著白虎堂上,世子妃和郡王妃二人身著大紅衣裙說出的那一句勝則同在。敗則同死,幾個人心里全都是暖洋洋的。
“越是夜里越是要小心,你們可都留點神!”
“放心,不敢誤事!”一個老成的親衛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突然輕聲說道,“千歲爺就是好眼力。世子妃和郡王妃真是好樣的!”
盡管此前章晗和王凌已經坦陳趙王世子陳善昭和宛平郡王陳善睿已經全都安全離開了京城,但上下親衛的士氣不但未曾降低,反而更加高漲了。他們到京城的時候都是奉的死命令,倘若陳善昭和陳善睿有失,他們不但要同死,而且還會累及家眷;如今那兩位少主都平安脫出,哪怕他們一一死節,家人亦會得到優厚的撫恤,自然就夠本了!更何況,世子妃和郡王妃那樣尊貴的人,居然也陪著他們一塊留守趙王府!
“若是萬一有事,大伙都已經商量好了,不論如何都會保著兩位貴人殺出去!”
“沒錯!”
四個人一面交談一面依舊警惕地環視四周,倏忽間,他們不分前后地注意到了王府后門那條暗巷上疏忽間一閃即逝的一支火折子。那一瞬間瞧見那火折子四周的黑影憧憧,幾乎是本能地反應,四個人全部吹響了掛在胸口的竹哨,一時之間,那凄厲的聲響傳遍了整個王府,安坐白虎堂的章晗打了個激靈,幾乎立時站起身來。而王凌則是嘴角一翹冷笑道:“還以為能拖延幾日,想不到居然這么快就來了!”
看了一眼章晗,見其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重重點頭,王凌便高聲喝道:“傳令,點火!”
早就貯存在王府各處的菜油從早先夏守義來過之后,就已經運到了各處要緊地方。而在更早之前,陳善昭珍藏的各式書籍還有御賜珍本等等,都由章晗親手用油布層層包裹之后,由心腹埋入了花園里挖出的深坑之中填平了。此時此刻,隨著一壇壇菜油被澆入了東路西路和中路的后院各處,一個個松脂火把點燃了扔進去。須臾之中,整個王府后院竟是火光沖天。
眼看著那承載著夫妻之間柔情蜜意的鵬翼館和梧桐苑完全掩映在了一片火光之中,王凌便向章晗伸出了手去,四只手緊緊相握之后,兩人的臉上同時露出了毅然決然的笑容。
便讓趙王府的這一場大火,成為一切的結束和開始!
盡管對顧振的要求最初有些遲疑,然而,當顧振從東宮要來了太子手書之后,赤忠就立時下了決心。且不說顧振乃是威寧侯顧長興的獨子,就是他一個出身卑微的農夫之子,倘若不是顧長興提拔于卒伍之中。又欽賜忠字為名,而后天子在獻捷時偶爾問起,又多升了他一級,他也沒有今天。因而對于東宮儲君。他自然覺得應該獻上自己的忠誠。
然而,只是點亮一個火折示意麾下注意前后,同時認準門戶預備暗襲。可趙王府中竟是突然就傳來了警示的竹哨聲。知道一切已經敗露,赤忠立時當機立斷,沉聲喝道:“備弓,點火把!”
和前一次襲擊趙王府的那批烏合之眾比起來,赤忠乃是金吾左衛的指揮使,真正的起自卒伍身經百戰,深知趙王府中絕不會備有弓矢。否則前次就不會以詭計退敵,因而等到一二十的松脂火把一時間照亮了一整條漆黑的暗巷,他就看著那些架好弓箭的麾下步卒喝道:“響箭,齊射一輪!”
當那帶著凄厲聲音的響箭就此高高射出后,往趙王府中又高高落了下去。隨之而來的并不是赤忠意想之中的慌亂嘈雜以及大呼小叫,而是一處處后院之中突然竄上來的火苗。仿佛他用的不是響箭而是火箭似的,火苗只是倏忽間便直竄天空,繼而更是風助火勢越少越烈。面對這種他未曾料到的應對,赤忠在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就知道顧振吩咐的低調行事穩準狠是絕對做不到了。
趙王府中的人分明是想要把事情鬧大!
他立時醒悟到了趙王府接下來可能的應對,一時也顧不得這火光一片的后門了,當即高聲喝道:“快,回援前門!”
趙王府的正門正對的那條街乃是京城有數的寬闊大街。根本藏不住人,若是里頭有足夠兵員的話,端的是易守難攻。然而,從前那些烏合之眾也會攻打正門,可想而知兵員若不夠,防守這樣的寬闊地帶自然是夠嗆。因而。金吾左右衛的兵馬重心都放在東門西門和后門,在前門雖也布置了人馬,卻是并沒有太大的警惕。當瞧見王府后院冒起了陣陣火光的時候,親自在前頭鎮壓的顧振甚至還皺了皺眉道:“這是怎么回事,都說了不要驚動太廣!”
若是鬧得人盡皆知,他還怎么可能把章晗收進房中?
幾乎就在他冒出這個念頭的一剎那,兩扇沉重的王府大門突然就在唉一瞬間完全打開了來,繼而其中一騎當先疾馳了出來,竟是揮舞著一把沉重的長刀往他這邊殺了過來。魂飛魄散的他本能地徑直抱著腦袋蹲了下來。然而,他身邊的另外幾個軍官卻終究警醒些,慌忙下令迎敵。可一邊是躍馬從王府中源源不斷殺出來黑衣親衛,一邊是起頭已經松懈了精神的京衛兵馬,兩邊一接觸,憋了一肚子火殺氣騰騰的王府親衛便占據了完全的上風,簡直是砍人如切菜似的將大街東西兩頭的防戍人馬鑿了個對轉。
南院馬廄中,坐在王凌身后的章晗看著在飛花的幫助下穩穩坐在了馬上,雙手緊緊抱著飛花的秋韻,心中一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然而,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秋韻那蒼白的臉在火把的光芒下露出了一絲笑容。這時候,章晗只聽前頭的王凌突然出聲道:“大嫂,坐穩了!”
趙王府中如今剩下的女人除了章晗和王凌之外,便只有飛花逐月和秋韻三個丫頭。逐月正一身男子裝扮單人騎馬在章晗和王凌身后。當這一聲傳來的時候,章晗只覺得整個人猶如騰云駕霧似的前沖而起,一時間風馳電掣地往大門口而去。盡管一條結實的繩子將她和王凌緊緊綁在了一起,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燒紅了半邊天的地方。
她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出了正門,章晗最后看了秋韻和飛花一眼,見兩人一騎在一群親衛的簇擁下往西邊沖殺了出去,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見得四周親衛奮不顧身往前拼殺,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來。最初那四濺而出的鮮血濺到身上時,她還能感覺到一絲說不出的悸動,但漸漸的,哪怕是飛濺的鮮血直接噴灑到了臉上,她也再沒有功夫動容。然而,她卻漸漸察覺到,王凌一直在專心控馬,根本沒有動用過一直掛在馬頭邊上的一把佩刀。隨著前頭壓力一松,她心頭出了一口大氣的同時,亦是同時醒悟了過來。
“大嫂。快殺出去了,你再堅持一下!”
王凌深知從未騎過馬的人第一次騎馬便要經歷這般戰陣是什么滋味。即便有特制的雙座鞍,仍然足以讓人嘔吐暈眩。然而,當她說出這么一句話的時候。卻只見那邊廂突然一叢軍馬冒了出來,她頓時心中一突。她也來不及想自愿和飛花一塊另走一路惑敵的秋韻是不是也遇到了相應的麻煩,只是突然提高聲音叫了一聲逐月。眼見那一騎人倏忽間飛馳而出。竟是疾馳在了所有親衛的最前列,她方才咬了咬牙,提醒章晗隨著自己一塊伏低了身子,雙腿更是緊緊夾住了馬腹。
赤忠不想才剛率眾回轉來,便撞上了這么一撥人,眼見那一騎突出的身影嬌小玲瓏,分明乃是女流。他只來得及叱喝連聲,對方就已經從馬背上一時彈起沖著他直撲了上來。倘若是開闊的戰場,他自然根本無懼于這樣的突襲,但此時是在雖然寬闊卻擺不出陣型的大街上,而且那女子一招一式全都是攻他必救。更一副不要命的架勢,他一時竟是被死死纏住陷入了苦戰,根本無法分心他顧。
苦苦交戰了幾個回合,直到他終于把心一橫亦是拼了命,這才終于取得了幾分優勢。可等到他拼著右肋左臂大腿全都受了不輕的傷勢,一刀直搠入那黑衣女子的胸口,那人在最后時刻奮起在他肩膀上留了一道傷口,這才最終墜地時,四周圍的戰斗卻是暫時告一段落。他也顧不得身上那鮮血淋漓血肉橫翻的傷口。環顧左右厲聲喝道:“剛剛跑出來的人呢?”
“大人,措不及防給人突了出去,但是二虎子已經率人攆了上去,只是……”那上前答話的指揮同知乃是赤忠最得力的臂膀,躊躇片刻方才開口說道,“雖則是其中有兩人共騎一匹馬。但遇到攔阻的時候都不曾反擊,而據傳趙王世子妃雖不通武藝,宛平郡王妃卻是武藝高強,所以這極可能是障眼法,在問明另一邊情況之前,不宜分兵太多!”
赤忠對剛剛那不要命的女子心有余悸,忍不住又對地上那具尸體瞅了兩眼,但心里卻也承認,用這樣聲勢凌厲的法子作為惑敵之計最為有效。他當即點點頭道:“沒錯,是得防著他們聲東擊西!你清點一百人馬前往西邊看看情形。另外,也不要對趙王府之內掉以輕心,以防他們藏身其中,等火滅了之后,立時進去搜索!”
當最終左沖右突殺了出來,在長街上幾個親衛棄了幾匹馬,在身上撒了防止犬支追尾而來的藥粉,進了早先定好的一處院子藏身,章晗聽到王凌開口說了一句已經安全了,她方才回過神,卻只見四周圍已經只剩下了三個親衛以及王凌的兩個家將。
盡管知道這樣的情形無法避免,而且大多數人也是嚴格按照指示四散奔逃,以便于另一重行事,可她想到白虎堂中給眾人打氣時說的那些話,仍是一時心中黯然。很快,王凌利落地揮刀割斷把兩人綁在一起的繩索,緊跟著一個親衛上前小心翼翼上了前來想要攙扶章晗,可伸出手去卻立時醒悟過來。
“世子妃請恕卑職孟浪……”
“事急從權,這些敬語就都收起來。”章晗扶住他的手好容易下地站穩了,卻只覺得渾身無處不酸痛,待見到王凌下馬之后面色蒼白,她這才突然注意到其黑衣上竟有一道明顯的裂口,一時臉色大變。想到王凌一身武藝卻硬是憋著一直沒施展出來,她頓時心中更加愧疚,再想到剛剛奮不顧身殺向攔截軍伍的逐月,還有帶著另一波人吸引注意力的飛花和秋韻,她更是咬緊了嘴唇,隨即才看著一眾人道,“你們幾個,盡快帶著郡王妃立時從太平門出城。”
“這怎么行!”
“咱們怎么能丟下二位貴人!”
王凌頓時急了:“都這時候了,大嫂你還說這話?”
章晗走上前去,把王凌緊緊擁在了懷中,隨即才輕聲說道:“四弟妹,我已經留了后路,你以為我這些天一直在外頭四處露面,只是為了讓人安心?這京城四處的地形我都差不多記熟了,明日就去躲藏了,否則我跟了你們走,卻又騎不得馬,非得讓你帶我,拖累之下誰也跑不掉!”
“跑不掉就不跑,更何況,大嫂你知道我這挨的那一刀有多重,還讓我帶傷上馬逃跑,不怕我死在半路上?”
說到這里,王凌方才松開了手,見章晗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她便沖著其他幾人沉聲說道:“你們幾個,立時按照世子妃的話出城!記著,但使人相信我們逃了出城,你們便是大功一件!”
“是!”
“等等!”王凌突然解下之前掛在馬頸旁邊的佩劍,又拿到了那幾個親衛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皇上賜給晨旭的天子劍,將其轉交父王!”
眼見王凌肯留下,這些人便再無異議,有的收拾馬匹,有的緊急包扎傷口,須臾之間人便從院子里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出去,章晗頓時愣在了當場。緊跟著,見王凌沒事人似的脫下了外頭那件帶血的黑袍,就這么徑直包成一團丟在了地下的火盆中,又上來扒拉自己的衣裳,旋即點火一塊燒了,她更是完完全全愣住了。
剛剛還說什么受傷,此刻活蹦亂跳的哪里有受傷的痕跡?
王凌看出了章晗那訝異和嗔怒,當即一字一句地說道:“大嫂,今夜咱們雖成功出了王府,卻折了那么多肱股臂膀,難道你沒有不甘心?你雖說智計百出,可沒有做事的人也是枉然。咱們兩個如今沒了掣肘,正好大鬧一場!”
知道木已成舟,章晗只得無奈嘆了一口氣,隨即沒好氣地說道:“你的主意都定了,我還能說什么?”
想到明日一大早就會隨著今夜那些逃亡親衛散布各方的傳單揭帖,妯娌兩個相視一笑,面上都露出了一抹毅色。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