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友誼商店周邊混了一天,雖然帶過去試水的兩百根巧克力賣完了,但滋味并不好受,差點沒累成狗。
主要每批顧客都要浪費一番口舌。
這不是郭永坤想要的銷售方式,太費勁了。
于是翌日,他又和王子強來到預定的另一個目的地——廬山。
再次登臨廬山,周遭的景象完全不同,指的不是景色,而是人……
那叫一個多呀!
記得他上次來的時候,遇到的游客伸伸手就能數過來,但這次不管走到哪兒,都是烏央央一片。
這當然是廬山戀的功勞,徹底帶火了廬山的旅游經濟。
不過這是好事,人多才好,郭永坤就怕沒人。
倆人背著雙肩包,閑庭闊步在綠蔭環繞的山間小路上,看起來如同其他游客無異,但只要遇到那種成雙成對的情侶,就會立馬湊過去。
“同志,給女朋友買根進口巧克力吧,人家國外處對象就流行送這個。”
老實講,這年頭的國人挺崇洋媚外的,每每這句話講出來時,他們必然眼前一亮。
而正值熱戀中的男人,在意中人面前總是很慷慨,成功率極高。
雖說他們一般只會買一根,但勝在不用太多言語,一邊爬爬山、欣賞欣賞風景,一邊巧克力就能賣出去,這才是郭永坤想要的銷售狀態。
好賺,不累。
于是接下來他們就在廬山駐點了。
河東市。
在市宣傳部的強制要求下,俠客林雜志社被迫進行了改制,將原本的半月刊改為現在的周刊,減少了近一半的內容。
但增加的內容也有,那就是誅仙的連載,現在改為每周三萬字。
最新的周刊已于昨日發行,全市的各處報刊亭,銷售情況那叫一個火爆,形成了罕見的市民排隊購買的現象。
僅僅一日,銷售量就高達一萬三千本,擼掉了市里大大小小所有的故事類報紙和雜志,穩居日銷量榜首,打破了原有的記錄。
河東文藝界沸騰了!
一家茍延殘喘的雜志社,突然起死回生了不說,何以銷量暴漲到如此程度?
有幾家報社聰明,立馬抓住機遇,將此事大肆報道,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之下,一股誅仙流幾乎以無死角的強橫姿態,暴力席卷整個河東市。
誅仙徹底火了,有人歡喜有人憂。
河東報社大院。
候晨這幾天有些哆嗦,做事畏手畏腳,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各種懊悔就不用提了,他當初其實已經看出那本書的潛質,但專業眼光仍讓他看不起對方的文筆,認為他們全市、乃至全省第一大報社,除了好故事以外,同樣要注重文學素養。
但打死他都沒想到,誅仙竟能火到這種程度!
老百姓好像根本不在乎文筆一樣,甚至直接忽略了這一點,津津議論地只是它的故事。
如今街頭巷尾,他都不敢正眼去看,更不敢去聽,因為那些家伙每笑一下,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最要命的是,就在昨天,俠客林擼掉了他們報社一直保持的日銷售紀錄,致使他們偏故事向的晚報,銷量暴跌,慘不忍睹。
如今只希望王主編貴人多忘事,或是直接老年癡呆掉,忘記那一茬才好。
“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侯晨心頭一緊,用那種防賊般的語氣問,“誰?”
“候編輯,是我,小陳。”
侯晨長出口氣,笑道:“哦,是小陳哪,請進吧。”
從門外走近一個稚氣未脫的姑娘,去年剛中專畢業,分配到他們河東報社,長相雖然十分普通,但背景很不一般。
侯晨也就恨自己結婚早了,不然這個安排到他手下實習的將二代,幾乎沒有逃走的可能。
“小陳,有什么事嗎?”侯晨親切道。
“哦,我沒什么,就是王主編,他讓你過去一趟。”
“……”
候晨猛地一個哆嗦,娘的,躲都躲不過呀!
“好,我知道了。”
臉上雖然依舊掛著笑容,但在小陳看來,簡直比哭還難看,也有點犯迷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兩分鐘后,報社分管故事內容的主編辦公室里。
“王……王主編,您找我?”
紅衫木辦公桌后,坐著一個頭發半白的中年人,此刻慍怒在那里,如同一口即將噴發的火山。
“我問你,上次我有個文化局的朋友,推薦了一名小伙子過來投稿,是你接待的吧?”
我的天哪,為什么你日理萬機,還能記得這茬啊?
侯晨心中叫苦不迭,硬著頭皮道:“是……”
“我再問你,那小伙子投稿的小說,可叫誅仙?”
侯晨腿都有些抖了,聲音愈發微弱,含糊不清道:“死……”
“啪!”
巖漿噴涌。
“你到底怎么審的稿?”
王義輝絕對有生氣的理由,他依稀記得對方當初跟他的匯報:故事尚可,文筆稚嫩,可用可不用。
這就是所謂的“可用可不用”?
人家現在都紅透半邊天了!
他也很懊悔啊,既然是老朋友介紹的,當初為什么不親自抽空看一看呢?
這樣一條大魚,竟然直接漏網了。
不然有這層關系在,這個天才后生以后就妥妥在他麾下了,別人想挖都挖不走。
“王主編,這……也不能全怪我,我當初跟他講過,可以發表,是他自己不干。”
“哦?”
王義輝蹙了蹙,道:“你把那天跟人家會面的經過,一五一十講一遍。”
一句話說完,還警告道:“別打老虎眼,我想找到那小伙子不難!”
這茬侯晨又如何不知?
胃水差點沒苦出來,只能將當天事情如實道來。
“啪!”
王義輝聽完越發火大,“老話說有眼無珠,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但凡天才,誰沒點傲氣,你給他放在晚報上發表,還一個禮拜連載一回,他怎么可能樂意?”
“我……”
“小候,我現在很懷疑你的專業素養有問題……”
侯晨心頭一涼,完犢子,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就你這種審稿眼光,會讓社里與好的作家、好的人才失之交臂,我看你暫時就不用審稿了,去排版部幫忙吧!”
侯晨一個踉蹌,只覺頭重腳輕,差點沒有栽倒。
后果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他原以為即便卸掉他的編輯頭銜,至少降一級還是個助理編輯,不曾想直接被發配去排版……
這也就意味著他將從腦力勞動,一下變成苦力勞動,工資福利也會大幅縮水,至于獨立辦公室什么的……自然也不復存在。
“王主編,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侯晨直接飆了眼淚水,就差沒有下跪。
他二十一歲進報社,整整奮斗十年,才到如今的位置,不能一桿子將他打回解放前呀!
“不是我不給你這個機會,作為一名編輯,最重要的是眼光,你既然沒有這個眼光,再待在現在的位置上……我說得不客氣點,那就是禍害!”
“我……”
“出去!”
侯晨拖拉著沉重的身體,有氣無力離開了辦公室。
從此以后他連小陳都不如了,人家起碼還是個實習編輯。
辦公室里安靜之后,王義輝平復了一下心情,撥通一個電話。
“喂,哪位?”
“老郝,是我,義輝呀!”
電話那頭沉默少許后,才說,“義輝,我知道你為什么打電話過來,但說真的,這事我幫不上忙。”
王義輝心頭一凜,忙道:“你那賢侄,莫不是跟俠客林那邊簽了完本協議?”
“那倒沒有,我聽他說好像暫時就簽了十萬字。”
“十萬?”
王義輝眼神明亮,因為最新的俠客林周刊上已經預告過,誅仙的總字數約為一百五十萬,那簡直就跟沒簽一個樣嘛。
太好了!
他必須爭取一下啊,因為這本書實在太神了,文筆稚嫩歸稚嫩,但設定和想象力堪稱神奇。
再就是帶給他的現實壓力,太殘忍了,僅此一本書,便讓他們故事向的河東晚報,銷量爆跌四成!
老百姓似乎看過誅仙的神奇故事后,對他們連載的那些江湖軼事,已經沒有興趣了。
就像嘗過龍肝鳳膽的人,世間再無美味一樣。
“老郝,你幫忙牽牽線唄,稿酬什么的都可以談。”
“義輝啊,那小子最近出差了,別說你見不到,就是他在家,你也談不攏的。”
“為啥呀?”
“因為那小子我看著長大的,什么脾性一清二楚,好馬不吃回頭草你總知道吧,就是這個理兒。”
“這么犟?多加稿費都不行么,我們能給的價碼肯定比俠客林那邊高。”
“我看懸。老實講,那小子小時候還挺財迷的,但長大后好像變了,不是特別愛錢,而且他家境也可以,寫小說八成還是興趣。”
“……”
王義輝苦笑一聲,不由拍拍腦門,這種作家最難搞。
不怕他們有文化呀,就怕他們有氣節!
你說愁不愁人?
人家這一百五十萬字的神書,目前只連載了五萬字,一個零頭都不到,就是這樣一副局面。
那讓他們接下來還怎么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