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暴露之后,郭永坤肯定無法再做透明人,政府方面特意安排官員進行接待,根據需求領著他四處考察,索性也就當真了。
與此同時,羅喬月那邊的談判逐漸達成。
如同郭永坤之前計劃的一樣,他們將以港資企業融匯創投的名義,與海罐合資成立一家新公司,就槳椰樹”。
值得一提的是,羅喬月的“鮮榨果汁”的發展路線,一經提出后,立即得到海罐現任廠長老王的贊同,幾乎將其引為知己。
于是倆人經過進一步磋商之后,一致將主打產品聚焦在鮮榨椰汁上面。用老王的話,“咱倆想到一塊去了”。
羅喬月在電話里聲情并茂地與郭永坤匯報此事,還“真是巧啊”。
郭永坤呵呵了兩聲。
不巧才怪。
雙方各占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海罐以現有廠房和政府支持入股,融匯創投將分兩次,總計投資三百萬人民幣。
老王繼續擔任公司一把手,改了個名頭,不叫廠長,而叫總經理。
融匯創投這邊,正常情況下不會干預公司經營,但有權提出合理的企業發展意見,并具備優先人事罷免權。
這一點很重要。
也是合資企業與國營企業一個很大的區別。一言以蔽之:任何崗位,干得好,繼續干,干不好,立馬走人。
融匯創投一旦提出裁掉誰,當地政府也無權干涉。這也是羅喬月按照郭永坤的指示,努力爭取的結果。
她服領導的話術很簡單:作為投資公司,我們的第一出發點是經濟效益,你們的初衷其實也是這樣,但我們的優勢就在于,可以不受任何外力因素干擾,因此判斷性要優于你們。
雖然得不到絕對控股權,但郭永坤必須得到一把手的唯命是從,這樣他收購椰樹的利益才能最大化,也更利于企業的發展,和產業整合大局。
三之后,頭期的一百五十萬人民幣到位,雙方在市府大樓簽訂了最終版的股權投資合同。椰樹公司正式成立。
與此同時,郭永坤結束考察,先行離島,來到羊城。
白云賓館,一星期后。
“怎么不多睡會兒?”
早上七點不到,郭永坤正坐在沙發上發呆,臉還沒洗,羅喬月就過來敲門。
他最近是睡得太多了,所以才起這么早,而羅喬月近段時間可累得不輕,成立一家公司絕對不是事。她是昨半夜才住進飯店的。
“不困。哥,咱們什么時候走?”羅喬月化著淡妝,看起來確實精神奕奕。
“我定了明的票。”
“啊?怎么不定今的?”
“我這不是怕你太累,想讓你先休息一嘛。”
“我不累呀!”
羅喬月顯然已經迫不及待,因為她期盼多年的愿望,馬上就能實現,真是一分鐘都不想等。
“這個……現在改也改不了啊,不差這一,上午先休息休息,完了下午我帶你去買點禮物,總不能空手過去吧?”
這個辭還算起到作用,羅喬月忙問,“那哥,四爺都喜歡什么東西?”
其實郭永坤也就隨口一,老爺子感覺都已經無欲無求了,還真摸不準他具體喜歡什么物件。
“他就兩個愛好,書法和釣魚,平時的生活也就這樣,要不去外面釣釣魚,要不在家里寫寫字。我看給他買個魚竿,或者好的狼毫吧。”
至于硯臺什么的就不用了,四爺的那方硯臺郭永坤看著都心疼,再磨磨就磨完了,明代的玩意。
“行!那就都買。”
臨近河灘沙質化嚴重的土路上,一名老漢背著長長的竹魚竿,左手拎著馬扎,右手提著一只木水桶,嘴里哼著乍一聽很古怪、細一品別有韻味的調,緩緩踱步前校 他雖然佝僂著背,但每一步都走得穩重而堅定。冬日的太陽當空灑下,曬得整個人暖洋洋的。
“羅叔,今兒個收成還行吧?”
路旁也有一些農田,種不了精細作物,秧點賴活的粗糧不成問題。有低頭勞作的人聽到動靜后,抬頭一看,笑著招呼。
羅四哈哈一笑,也不話,放下馬扎,從木桶里抓出一條一斤半左右的大鯽魚,扔在了岸埂子上。
“哎呀,羅叔,別別別,這多不好意思,盡吃你的魚。”
“不白給,到時孩子滿月了,記得請我喝酒。”
“那必須的!”
此人叫什么名字羅四也不知道,外號“細膽兒”,方言話,膽量很的意思,也正因為如此,哪怕半個村子的人都在倒沙或走船發財,他家卻并沒參與,家境很一般。
前不久兒媳婦生了個女娃娃,聽奶水總是不足,所以羅四如今只要出門釣魚,遇到了,總會拿出一兩條。
以他的水平,出攤就沒有空手而歸的可能。江里釣魚很考驗技術,一般人學都學不來。
快到家的時候,故意拐了個彎,一群大房子之中摻雜著一間土磚屋,特別顯眼。
“狗蛋!”羅四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中氣十足。
半掩著的院門很快被推開,露出一個虎頭虎腦的腦瓜。
“喏,自己挑。”
木桶里還有兩條魚,一條三斤多的翹嘴,一條兩斤左右的白鰱。
叫狗蛋的男孩七八歲的模樣,嘿嘿一笑,沒怎么猶豫,從水桶里抱出那條兩斤的白鰱。
“你媽好點沒?”羅四問。
“好多了,今起來曬了太陽。”狗蛋黝黑的臉笑得很燦爛。
羅四哦了一聲,拎起水桶轉身離開。
“爺,明還釣不?”狗蛋忙問。
“看吧,要下雨,早上要沒下就釣。”
“好嘞!”狗蛋了然,如果要釣的話,他就有任務。
倆人是合作關系,羅四負責釣魚,他負責搞定蚯蚓,本地槳臭蟲”,但他挖的臭蟲絕對不臭,通常要花一整個早上精心挑選,一定要是又紅又肥的那種,魚兒可愛吃了。
來到家門口,院門上的鎖不見了,羅四也不在意,猜想肯定是李有光在家。
他這間宅子生人根本進不去,他也從不讓人進,哪怕狗蛋都不校威武二將可不是吃素的,人家惡狗惡狗,的就它倆,從食生肉長大,性情極為暴戾。
對于生人來講,比起真正的野狼,也差不了多少。
推門而入,兩個壯得跟犢子一樣的家伙,頓時搖著尾巴湊上來。羅四拎著水桶逗弄了兩下,才抬起頭,然后……就呆在原地,嘴唇略有顫抖。
此刻在院子右側的水井旁,正有一個姑娘挽著袖子,手里還握著一床擰得干巴巴的被單。
四目相對。
羅喬月瞬間紅了眼。
“打住打住,都別哭哈!”一個討人厭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今可是喜慶日子。”
羅四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
“喬月來了,怎么不提前打個電話?”羅四露出慈祥的笑容。
“是哥要給您個驚喜。”羅喬月雖然極力忍耐,但終究淚奔。
羅四確實有被驚喜到,但以他的性格,不會出來。
“行啦,別洗了,哪有一來就干活的,爺爺給你做魚吃。”
不待羅喬月應聲,郭永坤搶先道:“得得,你們爺孫倆誰都別忙活,今這頓飯我來做。”
著,就去接羅四的木桶。
“唷,翹嘴呀,喬月,咱倆有口福了。”
翹嘴魚的學名叫作翹嘴紅鲌,雜食性魚類,主要以魚蝦為食,長江流域中經濟價值更高的一種魚類,肉質極其鮮美。
“你會做嗎?”羅四一臉狐疑,別浪費了他的好魚。
“四爺,我真不想什么大話,但是……實力不允許呀,到時別嫌少。”
羅四依舊將信將疑,不過老實講,現在確實沒什么做飯的心思,索性就隨他折騰了。
郭永坤回屋做飯后,爺孫倆搬了兩張馬扎坐在院子里,一邊曬著太陽,一邊聊。羅喬月也將自己帶來的禮物拿了出來,狼毫就不提,主要是一只專業級的塑纖伸縮魚竿。
“這也太復雜了。”羅四一陣郁悶,釣魚的大師,沒曾想今敗在魚竿上面,根本不知道怎么玩。
“四爺,我教您。”
羅喬月其實根本不會釣魚,但她有心,買魚竿時,已經將使用方法全部打聽清楚,并記在本子上。
經過她一番指導后,羅四總算開了竅。
“韌性確實好,這回七八斤的大魚也甭想跑了。”
羅喬月見他愛不釋手,心里十分滿足,將馬扎稍稍挪進,挽著他的胳膊,腦袋瓜輕輕靠在上面,嘴角勾起幸福的笑容。
羅四微微側頭,會心一笑,一輩子的慈祥都涌在臉上。
“吃飯,吃飯了!”倆人身后傳來聲音。
羅喬月努了努嘴,聲道:“討厭。”
羅爺哈哈大笑,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道:“走吧,去嘗嘗他的手藝,我都不知道這小子還會做飯。”
等倆人結伴來到堂屋,一看桌上的菜后,相視一望,皆顯得有些傻眼。
這才多大會兒?
頂多半個時。硬是被他搗騰出四個菜,而且完全不像胡亂弄的。
主菜是香煎翹嘴魚,魚皮煎得金黃酥脆,香氣四溢。還有一個辣椒炒臘肉,那濃郁的臘味同樣四處彌漫,令人食指大動。另外就是一個大白菜,也挺有花樣,似乎是用豬油渣炒的,也是香到不校 再有一盤菜,羅四都不認識,看起來像面粉疙瘩一樣,可又是紅燒的,上面澆著深紅色的醬汁,看著都香。
“這是什么?”羅四伸手問。
“糖醋排骨,喬月一準愛吃。”
“我沒吃過。”羅喬月吐吐舌頭,她吃過不少以排骨為主料的菜,但這種做法,還真是頭一回見。
“放心,包你滿意。”郭永坤信心十足,就沒見過女的不喜歡這口的。
“你子可以嘛,深藏不露啊!”羅四不用吃,單看這色香,就知道幾個菜味道應該都不錯。
“不是藏,主要您老也沒讓我做過呀。”
“這樣嗎?那行啊,以后每個星期過來做一頓。”
“……”郭永坤感覺掉到了坑里,關鍵這坑還是他自己刨的。
三人筷子抬起來后,果不其然,羅喬月一下就被糖醋排骨征服味蕾,一塊接一塊,大呼過癮。
羅四嘗了嘗香煎的翹嘴魚,也是情不自禁點頭,火候敲到好處。
他提杯跟郭永坤走了一盅后,聲道:“待會兒這個糖醋排骨的做法,教給我。”
郭永坤敢不嗎,那這老頭還不宰了他,大孫女吃得這么開心。